(笔者注:从北京妇女报刊(1905~1949)的一端看民国时期的市井关于女性历史人物的记述读者可以从其独特的包罗万象的资料性和趣味性中窥视到当时社会习俗和市井生活的方方面面。) 民国时期女性报刊中涉及到历史上有记载的女子历史人物,并以其命名的【专页】有10个,大多数意在借古讽今。 1940年4月5号【武则天专页】没有刊画,其中一篇标题为「英雄」的作者认为,武则天“敢做敢为的魄力是值得钦佩的”。「女中豪杰」一文更赞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武则天以一女子居然夺得唐室天下,南面称孤,还把朝政治理的井井有条”。其他文就很牵强附会,低级趣味而难登大雅。 1939年7月9日为【杨贵妃专页】,刊画是以高楼大厦和小汽车为背景衬托出一体态丰盈,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足以显示其尊贵的生活地位。在这一期上面既有对杨玉环评头品足的文章「美人,一个大胖子」;也有比较武则天与杨玉环的考证文「尸解」,评论两人“一个当过妙高寺的尼姑,一个做过太真功的道士”;甚至还有一文「杨贵妃的鬼」,叙述了曾经有人在华清宫沐浴后梦见了与杨贵妃神交的情景。 而「转变了人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作者提出了新奇的论点,指出杨玉环对提高女权的历史作用,“假若我要是个女子,我对于杨玉寰不但不肯轻视或辱骂她,且要感谢她能够提高女权,替我们做女子的扬眉吐气。她自从得宠于唐明皇,杨家的势力是灸手可热,权倾天下,只引得官吏侧目,小民艳羡。单看那时的民谣:‘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又‘男不封侯女作妃,君看女却是门楣’”等等不少的明讽暗击。 标题「长恨歌」一文通过这样的论述“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直言,其贬之见褒就可想见一斑了。同时还说“这种力量,是何种伟大。女权一天比一天发达,这都是杨玉环所赐。与其生个儿子拉洋车,不如生个姑娘当女招待。你看谁的本领大,谁挣得多?” 另一方面「幸运儿」的作者尖锐地针对“读了【长生殿】的女孩说,‘咱们也尝尝贵妃的生活滋味’”,并写道“产生杨玉寰的时代早已过去,我们现在的年头,却是要你脚踏实地地活下去。一切幸运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妄想有什么用处?” 1940年12月8号【王宝钏专页】的刊画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在推开寒窑的大门,请一位着国民党军官服装的大汉进入的情景。「半新半旧之人」的作者这样评价王宝钏:“王三姐是个极有志气的女子,是个能战胜环境的女子,更是一个新旧合璧的女子。新就新在能力争婚姻自由,新在能当着稠人广众抛球招婿。她能做到,足以称得起是现在一般摩登小姐们的先辈。而她之旧,旧在一个人独居寒窑,耐了18年的穷苦,守了18年的活寡。然而她还是死心塌地地盼望着她的丈夫薛平贵归来。关于这点她的脑筋似乎又太旧了,和现代女子一比,无疑是个落伍者”。此外,还有批评薛平贵对王氏不负责任的文章「不是东西」,以及怀疑历史上有无王宝钏其人的「究竟有没有」等文章。 1940年7月14日是【王熙凤专页】,刊头画生动地表示了王熙凤设计戏贾瑞的场景,一丫鬟将一桶污水泼到一男子身上。其中的「可儿」一文赞赏王熙凤“有才具”,认为“她会运用手腕,把那么一个复杂的大家庭理出一个头绪来,这就不易;其次,办事干脆,不拖泥带水的;再其次,她口齿伶俐,承欢贾母,戏耍贾天祥也是别人办不到的。至于坑死尤二姐,并非她的罪状,那是贾琏自己应负责的”。此外,还有称王熙凤“精明,泼辣,阴险”的「万能少奶奶」,还有表示非常遗憾于王熙凤这样一位人物,竟然胸无点墨,不识字的「恨事」等文章。 1940年10月8日是【林黛玉专页】,刊画是弱不禁风的林妹妹面对灶台炊具的愁眉紧锁,不知所措。该专页上有认为林黛玉的命运前身注定的「不应配贾宝玉」,评论林妹妹娇滴滴且小肚鸡场的「难伺候」等文章。「前奏」一文说:“古今才子之书,赚人眼泪最多的莫过于一部【红楼梦】。所以感人之深,当然是林小姐的才艺双绝,多愁善病所致”。作者评价林黛玉的【秋词】是:“缠绵悱恻,一往情深”。然而,“作男女私情,看之固然可以,作‘贝叶梵经’看之,亦无不可也”。 1939年12月25日是【阎婆惜专页】,刊画中一披头散发的女子牵引着一具男性僵尸,亦步亦趋。标题为「阎婆惜式的女性都会里到处都有」一文把现在女性分为两种:“一种是王宝钏式的,一种是阎婆惜式的。王宝钏式的在民间或可存在着,若在都市里就凤毛麟角了,差不多都是阎婆惜式的。阎婆惜是受了吃人的礼教束缚,性的方面,不能发泄,才弄成大错,自己固然不好,而社会上的压迫,也是重要原因。那么现在的女性,恋爱可以自由,社交又异常公开,怎么会有朝三暮四的败行呢?难道阎婆惜式的女性就算做摩登吗?”「为阎女士喊冤」是一篇试图为阎婆惜翻案的文章,作者主张“婚姻应讲究匹配,不能一箱情愿”。 1941年5月11号【貂蝉专页】的刊画是一位现代女子,一边拉着吕布,一边又手指着董卓,栩栩如生。标题为「祸水」的作者写道:“这位小姐,可真是祸水,跟谁谁就倒霉。貂蝉一共换了三位主人。这三个主人,王充是被杀,董卓是被杀,吕布还是被杀的。由此可以晓得,女色是相当可怕的,貂蝉是个不祥之人“。此外,还有「是个了不得的女人」,「貂蝉是虚设之人」以及「白门楼之后,她上哪儿去了」的考证文章,但是除了标题意外,并没有道出什么内容和新意。 1940年12月30号为【苏三专页】,刊画中的现代苏三身戴枷锁,跪地哭诉,旁立着戏装的崇公道。此专页上的文章大多零零散散,文字也是东拉西扯,没有什么主旨。只有一篇「斩了?」的文章,观点还算鲜明:“听戏的人都爱听【玉堂春】,于是乎苏三的名儿才闹得妇孺皆知,只觉得这个妓女很可怜。其实,妓女终是妓女,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和赛金花一样没有什么新奇”。 1939年4月12号【刘姥姥专页】中的题目为「处事奇术」一文的作者,很欣赏刘姥姥的为人处事:“刘姥姥真是什么都没有见过吗?跑到大观园里,东也不懂,西也闹事,惹得公子小姐们笑弯了腰。于是,谁都欢迎她。其实,这是刘姥姥的处世之术,目的在于使人欢迎。假使刘姥姥没有此术,则也不过是王善保家之流的,那就没人爱理她了,哪里会得到那么多的赏赐,甚至刻薄吝啬会算计的王熙凤都能待见乡里乡气的刘姥姥呢”。 1939年3月28日【潘金莲专页】,刊画是在一扇打开的窗子前,一妇人正在微启竹帘,一纨绔子恰好至此,惟妙惟肖。潘金莲历来是被社会所不齿的人物,但此专页上的「潘金莲论」却反论:“道学先生说,潘金明是淫妇,是毒妇,是十恶不赦的一个坏人。新学先生说,潘金莲是旧礼教压迫下的可怜人,而人生物五大要素‘衣食住行性’全不能满足,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来,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假使」的作者借一连串的“假使,假使,假使”来说明潘金莲悲剧的社会因素:“假使宋朝的法律可以离婚,那潘金莲一定挨不了这么大的骂;假使张大户不把她送给武大,那后来也干不了那样的事;假使张大户把她配给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那她未始不可以做好人家;假使没有王婆,那么西门庆也没有空子可钻;假使西门庆只有一个潘金莲,那么她也不会与李瓶儿争风吃醋”。 民国时期的【实报】在某个阶段所涉及女性的所谓“历史人物”专题的【专业】,其内容与选题,几乎与当时的政治形势似乎无关紧要的街谈巷议,且多属于插科打诨。貌似茶余饭后给人以消遣的读物,但犹如一幅40年代初京华的部分女性生活的风情画,从中可以了解一些当时的世态炎凉和世相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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