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榕菁
1. 序幕 2012年6月初的一天,我接到來303區域號(科羅拉多的區域號)的一個自稱名叫Tyson的人的電話,說我前兩天申請的一個3個月的IT合同職位被批准了,一會兒那個收到我簡歷的公司會打電話給我的。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開場白,因為我還從來沒有經歷過只要申請不需面談就批準的工作位置,而且也不記得那段時間給科羅拉多地區的公司投過簡歷。但還沒等我搞明白怎麼回事,對方就掛了電話。幾乎在他掛電話的同時,另一個顯示是紐約市區的電話打了進來。我剛接電話就聽對方一位自報叫做Shane的人說:恭喜你,A銀行給你一個3個月長的項目位置的offer。 他說的A銀行是世界頂級銀行之一。幾天前我確實收到過一個關於在澤西城的3個月長的IT項目位置的email,按照我找工作的慣例,我將我的簡歷寄給了對方;但因為當初對方的email中並沒有提到client是哪家公司,所以我並不知道那是A銀行的一個項目。於是我問Shane怎麼會還沒有面談就有offer。他說“他們知道你,而且喜歡你,所以就給你offer。” 失業已久的我當然不會管那麼多了。有大銀行給我一個項目做,那還不是大好事呀。於是我按照他提的一些要求email給他了一些個人信息資料。其中有些明顯是多餘的,比如他打給我的電話號碼。但是,既然是對方提的要求,我就照辦。 幾天后,Shane告訴我A銀行的那個接受我的小組要和我在電話里聊聊。我說,上次你不是說他們已經給我offer了嗎,怎麼還要電話面談?他肯定地回答,銀行給你offer了,只是需要讓那個小組的人和你在電話里互相認識一下。於是我按照約定的時間接了電話,電話那頭是一位帶有中國口音的女士,她問了我幾個專業問題,就是一般的我早已得心應手的電話面試。不過她確實也問我關於項目和她們小組我想了解些什麼,我也一如既往地告訴她沒什麼想了解的。這是因為我接受的電話面談太多了,而且每次都基本上100%回答那些對我來說很容易的問題,但每次都基本上沒有下文,我早已把電話面試看成距離Offer還有十萬八千里,所以根本不關心沒有拿到Offer的對方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又經歷一些對於3個月的短期銀行IT項目從未聽說過的什麼十年背景調查之類奇怪操作,有一天Shane讓我去A銀行做Programming Exercise。我問Shane這是否就是考試,他說不是,只是去見見小組人員。於是我就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了A銀行在百老匯大街的辦公樓,在那裡他們給我一個筆記本電腦,讓我做題。我很快完成了那裡的題目。事後得知我是他們那段時間裡面試過的人裡面唯一在限定時間內完全做對答案的人。做完題之後還和項目僱人經理見了個面握了個手就讓我回去了。之後Shane又告訴我,另一家總部在科羅拉多的顧問公司將接手我的合同,我猜那就是為什麼當初一開始會有來自科羅拉多的人先打電話給我說Shane他們公司會和我聯繫的原因吧。 又過了幾天,收到A銀行的一個寄給我和另一個名叫DT(本文中的人名都是縮寫)的人的email,告訴我們什麼時候去A銀行在澤西城的辦公室上班。而那位DT也藉機給我發了一個email,打了一個招呼。在約定的時間去上班了之後才知道,那是在上一次金融危機時被A銀行併購的大名鼎鼎的世界級投資銀行ML的一處地方。那位DT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白人小伙,大概30多歲。看上去挺精幹,身體壯實,言談間充滿自信,反應很快。 我們的工作場所是那棟大樓的第二層樓,不過他們按照老式叫法稱其為first floor。那是一個不同部門混合在一起的樓層。我們要加入的小組共有4人,三個南亞人一個來自中國的華人。上次給我電話面試的就是那位華人。小組上面有一位名為NV的經理,就是之前我在電腦上做完題試和我握手的那位。NV不在這裡工作,她的辦公室在曼哈頓百老匯大街的那幢我做題的大樓里。她的級別是director,這與只有一個小規模的小組顯得有些不相稱。小組的實際運作由三位南亞人中的一位名叫BR的男BA(Business Analyst)來管理。 我和DT被臨時安排在同一個桌子上,並被告知經理在休假,所以暫時無法給我們安排工作,也無法給我們電腦。BR只是給我們發了幾張有關他們小組所負責的middle office系統的簡單介紹的打印件,讓我們一邊讀文件一邊耐心等待。偶爾地BR會把我們倆叫到一個會議室里,在牆上的白板上給我們倆稍微介紹一下他們的系統的intranet 的web set是如何工作的,算是對於發給我們的那些打印件的解釋。當然,我們也只是聽聽而已,因為我們是不可能通過那樣的方式來真正了解那個系統的。除此之外,就是我和DT兩個人坐着海闊天空地閒聊。他告訴我之前他是著名投資銀行GS的一個高級經理,失業後找工作,所以也被招來做這個項目。他後告訴我他幾天后就要去休假,已和A銀行打過招呼。 DT說他非常“resourceful”,也確實表現出這個特點,他不但反應很快,知識面也挺廣,而且閒聊中他隨時隨地用他的手機上網查詢任何在我們聊天中遇到的議題。連我給他介紹說在網上看到北京少年宮給報名的兒童出了一個1,1,2,21,。。。要孩子們寫出後面的數字這個故事,他都馬上上網查出來說,那是一個非常難的序列題目,名叫Morris Number Sequence,怎麼可能會給幼兒園的小孩們出這種題呢?我說我也是在網上視頻裡看到的。 周四下班時,DT告訴我他周五就去休假了,之後也不一定會再來了,因為他覺得那個項目沒什麼意思。我告訴他我沒有什麼選擇,因為我已失業了很長時間,只有堅持堅持再說。我祝他假期愉快。其實,我沒有告訴他的是,我每次找工作又都會被對方把工資壓得很低,遠低於比我資歷和學歷都差的遠的人;而且奇怪的很只要能進入面談階段的,對方給出的都是完全一樣的一口價,沒得討價還價,還似乎他們都知道其他人給我開的價,儘管我自己絕對不會把沒有得到的offer的開價告訴其他人。 周五下午,BR走來告訴我,因為經理還在休假,他們無法給我發電腦,也不知該讓我做什麼,所以下星期我也不要來了,而是要在家裡等他們的通知。我問他這是否意味着我就不會再參加這個項目了。他說他也不知道,讓我在家等電話。 我在去Path(地鐵)站的路上,碰到DT。他正好從一家店裡出來,看到我就和我打了招呼。他主動說他已找到新的工作,所以以後不會來ML做那個項目了。我說他們讓我下周也別來了。他表現得驚訝地脫口而出:“為什麼?我告訴他們說你一定能行的。” 當時我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沒有察覺出他的話里有何不妥,只是告訴他那個BR說不知道讓我幹什麼,要我回家等等。DT說這可以理解,讓我不要擔心,回家等候。 回去後,我們倆又通了email。我和他說儘管臨走前那家顧問公司讓我給他們發了那周的timesheet,我不敢肯定他們會給我那個星期的工資,因為我什麼也沒幹。DT安慰我說:“You will be paid for this week and you will go back when the computers are there. They don't want to pay u to sit around reading the same documents. That's my understanding。”當時情緒低落的我也很感激他的好意安慰。 但幾年後回想那段經歷時,突然隱隱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怎麼和他打交道的經歷那麼象偵探劇中的情節呢?難道說他和我在一起的那幾天是。。。。? 2. 筆記本和桌子 兩周后的一個周五接到顧問公司的電話讓我下周一去ML在澤西城的那個地方上班。 這次去上班,BR給我發了一個很沉重的舊筆記本電腦,並告訴我每天必須帶它回家再帶來,因為放在辦公室里不安全。BR還給我分配了一個桌子,那是在一個大的cubical的邊緣的小桌子,是整個樓層中所有人的辦公桌的三分之一大小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個台式電腦的主機。因為該樓層所有的人都配備有一台筆記本加一個台式電腦,所以我剛看到那個主機還以為是給我的,只是奇怪怎麼沒有屏幕,BR馬上告訴我那是小組在南亞的一個組員的台式電腦的主機,我不能用,但必須負責幫助該南亞組員開關該主機。也就是說,在我那張只有整個樓層的几上百個人的每個人的桌子的三分之一大小的桌面上有一台我不能用卻要負責開關的台式電腦的主機占了四分之一的桌面。那個cubical里的絕大多數地方是另一個與我所在的組完全無關的部門的人,他們不和我打招呼,我也沒有覺得有必要和他們打招呼。 雖然有了一台可能是整個樓層里最舊最重的筆記本電腦,但他們只給了我email賬號和可以上網的功能,沒有給我任何可以進入他們的軟件系統的賬號。所以,我最多只能上網和看email,與普通人在家幹的事差不多,只不過可以看他們內部的一些網頁而已。至於之前BR給我和DT演示的他們小組管理和建立的網頁的一部分我可以進入,但那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3. 小組成員 這時我才知道該小組除了在澤西城有四個成員外,在南亞那個國家(即那個據說在3000年前由雅利安人建國和建教的南亞國家)還有4個成員,其中一個偶爾來美國出差時就坐在我的那個位置上,桌上的那個台式主機就是他用的。那四位南亞的成員每天在美國的上午也就是他們那裡的晚上會連接到澤西城的辦公室工作,直到美國這裡的中午也就是他們那裡的半夜才下班。至於我們這裡上班之前他們是否也連接進來工作,我就不知道了,技術上來說他們是可以做到的,只不過不干我的事,我也根本不關心。四位中有兩位是測試員,他們日後對我的工作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不過那是在第一次風暴過後的事了。 而在澤西城的四位成員中,除了BR之外還有兩個從那個南亞國來的,一位如我一樣是IT程序員,名叫AV,另一位也是BA,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名叫GJ的即將臨產的女BA。除此之外,還有一位從中國來的女組員王女士,和我一樣是IT程序員。他們四位都是ML的正式雇員,只有我是短期合同工。 這裡的好戲即將登台。那位即將臨產的GJ被分配給我介紹該小組的系統。她告訴我那是她歇產假前的最後一周,而且隨時可能就不來上班了,不一定能堅持到周末,。而那位BR將我分配去聽GJ介紹系統的時候明確告訴我以下幾點: 1)他們兩位BA只懂得系統的邏輯設計和功能,對系統的編程與數據庫一無所知; 2)如果我有任何問題,只能問他們兩位BA,當GJ去歇產假時,就只需問他一個人,絕不允許問小組中的另外兩位IT程序員。他反覆強調絕不允許我去問另兩個成員這一點。 4. 預演 接下來的幾天裡,那位GJ發給我幾份他們的系統的設計文字檔材料,然後按照那些文字檔一頁一頁地在電腦屏幕上給我演示該系統。但她似乎很快發現我學的很快,因而對我的態度顯得客氣得很多。不過,當那BR過來的時候, GJ有意無意地說NV把Ron弄來是犯了一個大錯誤。我當時搞不清楚她是什麼意思。但是,當周五GJ不能來上班時,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看到了BR的更令人費解的一齣戲。 那天因為GJ沒來,所以就由BR繼續給我介紹他們的middle offce網站系統。只不過因為他的電話較多,不願讓我聽到他講電話,所幸我們的位子相距較遠,所以就給我通過分享電腦屏幕然後在電話里給我來遠距講解。這過程中,那位GJ從家裡給BR發了一個信息,BR回覆說:“Ron is stupid. It is impossible for him to do this.”因為他們談論的是與小組項目有關的內容,而小組裡只有我一個叫Ron,所以他顯然是在說我。。。。也就是說他當時在給我布置的是他認為我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至於他為什麼會讓我看見他給GJ的回覆嘛,我也不知他是忘了還在與我分享屏幕呢,還是故意的。不管怎麼說,第一周過的還算太平。 在這一周里還發生了一個插曲,那就是我原來在RBS工作時的同事朱某給我發短信說他在RBS的工作沒了。而我知道DT剛走,我所在的ML的項目應該缺人,我就讓他把簡歷寄給了我,我將他的簡歷轉給了我所在的顧問公司。顧問公司居然很快給他面試,並給他offer,讓他下周三就可以上班(這裡的周三而不是周一是有名堂的)。因為是我介紹他進去的,所以他沒有向我隱瞞他的薪酬比我高40%,而且不無得意地向我炫耀他那和整個樓層一般人一樣大的桌面,以及嶄新的筆記本外加台式電腦。我只是笑笑,因為那些年我的經歷讓我早已習慣了這個國家裡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打壓我,況且朱某的水平我是清楚的。當初他進RBS的時候,我就面試了他,後來他進去後也很顯得很牛氣,只是他的水平與牛氣之間有些不符而已。正常。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我早已習慣了。只不過很顯然朱某對於ML項目在等待他的是什麼毫無概念。日後的工作如果不是我替他解決了最難的問題,他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我甚至可以不誇張地說他的工作至少有一半是我替他完成的。這裡就免去更多的細節了。 5. 暴風雨 經過了兩個BA給我進行的一個星期的比紙上談兵稍微好一些的工作交待之後,在新的一周的周一,一場蓄謀已久的暴風雨猛烈襲來。首先,周一一早我收到BR轉來的來自公司高層有關要更新他們現有的middle office系統的文字檔文件外加一個400行的spreadsheet電子表格,表格的每一行都有數百列。BR在email中說要我在兩天內按照那個文字檔的要求完成對現有的middle office系統的修改,而那個電子表格就是這次修改過程中需要輸入數據庫的數據。而且他再次鄭重警告我不得向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位現有的小組成員詢問有關系統的知識(當時那位GJ可能已經臨產,不再收到她的email)。而在過去一個星期中我已經發現,正如BR最初告訴我的那樣,他和那位GJ對系統程序和數據確實根本不懂。 5.1. 遠方的干擾 與此同時,就像一場演練好的合唱,南亞那個國家裡的組員也開始活躍起來,他們先是幫助我建立了他們的UNIX系統的賬號,以及進入他們的數據庫的用戶名和密碼,使得我可以實際進入他們的UNIX系統和數據庫進行修改。很顯然,任何具有正常邏輯思維能力的人都知道接下來我最應該做的就是閱讀那份文字檔,並進入他們的UNIX系統和數據庫,結合着那份電子表格先來弄清他們現有的UNIX系統以及數據庫是如何設計的,那樣才能進行修改。但如果接下來的戲碼是按照正常邏輯來走,那頂多只能算得上是一個挑戰而談不上是暴風雨。 接下來,剛登場的南亞那邊的組員是沒完沒了地給我發短信,一會兒讓我幫他們啟動放在我桌上的那個台式電腦CPU,一會兒問我一些與我要進行的工作無關的有的沒有的問題,只要我回答的稍微慢一些,BR就會氣勢洶洶地跑到我的位子上來質問我為什麼不回答在南亞的小組成員的短信。那四位中的一位看似是住南亞辦公室四人中的組長身份的人的打字速度是我所見過的最快的兩個人之一。另一個是我當初在CAE上班時小組裡的一位來自香港移民的小伙子,他打字的速度是公認的高速。這兩個人的特點都是他們打字的速度比我們閱讀他們打字內容的速度還要快的多。 很顯然,來自南亞的短信干擾騷擾嚴重影響了我閱讀文件以及摸清他們的UNIX和數據庫的進程。 這時我才開始回過味來。之前BR之所以會假裝忘記還在和我分享屏幕,而在給GJ的短信中說:“Ron is stupid. It is impossible for him to do this”這句話,不論他是要嚇唬我還是要警告我,那都是其來有自的。 5.2. 破解系統 在系統方面,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按照之前那兩個BA給我做的演示,熟悉他們網站的功能,並將網站前端的功能與後端的程序對應起來,然再把程序以及前端和後端的程序與數據庫對應起來。在上帝的看顧下,我頂着他們的干擾,靜下心來研究他們的系統,或者可以更確切地說是破解他們的系統。在這過程中我發現最大的挑戰還不是他們沒有給任何有關該系統及數據庫的介紹,而是按照那份系統更新的文字檔的要求以及那份電子表格的數據,數據庫中的有些表格的格式需要修改(主要是增加新的表列),有些表格需要被一分為二,有些表格根本不存在因而需要從新建立,等等。而所有這一切都與那份文字檔文件和那400行的電子表格上的數據密切地綁在一起。 感謝上帝,奇蹟發生!出乎他們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周二下午,我不但完成了文字檔中所要求的所有修改,而且發現那400行的電子表格的最後一行有一個字符串不符合要求。當我發現那一問題時已過了正常下班時間了,BR也不在他的位子上。因為我肯定那是他們的錯誤,所以我先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對那個字符串進行了符合數據庫表格設定的修改,然後就理直氣壯地打破了BR給我定下的不允許向他以外的任何一位小組成員打聽有關系統的問題的規矩,走到那位來自中國的王女士的位子上,向她指出了電子表格上的那個數據的錯誤。王女士當即幫我查證了一下,並肯定了我所發現的問題。我告訴她我已完成了所有要求的修改。她說她幫我檢查一下,於是我回到了我自己的位子上。過了好一陣,她過來告訴我,所有我所做的修改都完全正確。這樣我就一身輕鬆地離開了辦公室。那是我在ML工作的幾個月內的唯一一次加班。當然,我加班從來都拿不到加班費的,這也是自2004年以後的我在所有IT項目中基本上從不加班的重要原因。因為我既不加班又總是能提前完成任務,所以當初在RBS工作時,不加班也成為了小組其他成員(除了組長是越南人之外,都是來自中國的華人)看我不順眼的重要原因之一。 6. 第二場暴風雨----一場小風暴 第二天一早來到辦公室後,我被告知在曼哈頓的經理NV要給全組的人開電話會議(正好朱某也來上班了)。原本以為我奇蹟般地完成了任務之後會受到幾句誇獎。但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讓我忍不住頂了經理一句。 首先,王女士向經理匯報說我按時完成了任務,但有南亞的組員說系統還有一部分的沒有在這次的行動中得到更新,而沒有更新的部分與更新的部分實際上是相互關聯的,因此由於我只更新了整個middle office的一部分,沒有被更新的部分已就無法再正常工作了。不過他也如實地說那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因為在給我的更新要求的文字檔中完全沒有提到剩下的那部分。NV問他還剩多少,對方回答說已更新的只占整個middle office的大概40%左右,也就是說剩下的還有大概60%。NV脫口點着我的名說,你今天把它完成了。我聽了之後也脫口而出,這不可能。這時NV氣急敗壞地叫着“Shit,shit, shit”。王女士出來打圓場說他們根本還沒有向我介紹剩下的部分需要如何改,而且我連那部分的前端都進不去,因為他們沒有給我所需的特殊的密碼,因此我根本無法將後端的系統與前端對應起來。南亞的幾個人也出來打圓場。 最後決定,由那位AV幫我分擔接下來的更新,並在周末之前完成,而在南亞國的兩位測試員則負責給我進入剩下部分的許可,並通過給我開ticket的方式讓我知道剩下的那些部分中有哪些因為我之前對系統所做的修改而不再能正常運作了。我後來發現,在剩下的那大概60%的分量中,仍然我是改大頭的,熟悉系統的AV反而只改一小塊。就這樣,在奇蹟般地完成了被所有人認為impossible的任務後,非但沒有得到NV的半句好話,卻得到了她的三個憤怒的shit。不過這件事也讓我知道NV這位與這個小組的小規模不太相稱的director級別的經理其實對這個小組在幹什麼是完全不知情的。 散會後,新來的朱某跑來和我打招呼。我以為他會說兩句同情的話,但他只是笑着說:“你幹不了的話,我可以幫你干。”我只是對他苦笑一下,心說“三天的時間連教你熟悉系統都來不及,你能幫我幹什麼。” 7. 新項目 當系統被完全更新後,BR又收到上面要求將整個middle office系統再進一步大規模更新的要求,這次的更新要由我和AV以及朱某共同進行。這次對我來說已經是很輕鬆的事了,卻是朱某難受的日子的開始。這次因GJ不在,所以完全由BR給朱某介紹系統。系統介紹完之後,朱某開始進入角色。但因為這次的時限為年底,所以他一開始也是躊躇滿志,並沒有找我幫忙,等到項目限時過去一半時他仍連門都摸不着的時候,我才開始介入他的部分,這是後話。 這期間南亞那邊的四個組員除了那兩位測試員是實際在幫助我完成工作之外,另外兩位的短信干擾也少了許多。有一天,突然沒有了來自南亞的短信和Email。那天感覺一下子似乎冷清了許多。事後得知那是因為南亞的那個國家發生了涉及6億人的大規模停電。這次停電過後,那邊的人也不再發短信干擾了。或許他們那裡的工作作息安排也發生了變化。 8. 合同的性質 Middle office剩下的部分雖說分量也很大,但是有了之前的更新的經驗,加上那兩位在南亞的測試員對系統非常熟悉,因此開出的ticket都很準確地指出哪裡存在問題,所以進展還比較順利。 第二周就這麼過去了。之後有一天,NV總算移駕到澤西城辦公樓來召集所有在美國這裡的組員開個會,談談形勢。對我來說,其間最重要的一個收穫是得知了我和朱某的合同其實不屬於這個小組,而是A銀行總部下達的SOW,因此我們的工資是直接由總部撥下來,不占她們小組的經費,而且她口氣里那錢還不少。這再次驗證了我的猜測:過去這些年裡我的工資一直被壓得那麼低都是獵頭顧問公司干的,至於所有我工作過或面談過的獵頭顧問公司都把我的工資的數額壓成一樣的數值則是背後有一股超越他們的力量在操作(否則他們不可能都知道別人給我開的是什麼價)。。。。而那股力量之所以能那麼做就表明他們有把握已經控制了我的工作機會,因而知道我除了接受他們給的offer之外不可能得到任何其它地方的工作offer。 9. NV態度之改變和離去 對於我的timesheet,NV一直都非常痛快地簽名,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從不耽擱,這點值得肯定。九月初的一天上午我收到NV的email要我去她在曼哈頓的辦公室一趟。我到那裡的時候,她手裡拿着一個高腳酒杯,杯里有着淡黃色的wine。她一邊品着酒,一邊和我聊。意思是說認為我的表現不錯,她對我很滿意,問我是否有打算找一個長久工作的落腳點。我以為她要給我轉正,就說當然願意。她也沒有給我任何承諾,隨便聊聊之後,就讓我走了。 時間來到十月初的某一天,突然收到NV給我的Email說她被調離該小組了,以後的timesheet就找BR去簽名。我想她肯定應該是給所有人都發了同樣的email,也沒問朱某。因為我已養成對與我無關的事務不關心的習慣。 等到周五需要給timesheet簽名時,因為BR和我們在同一樓層,所以我特意將timesheet打印出來,拿着它走到BR的桌前請他簽字。他楞了一下說,你應該找NV簽字呀。我說NV已經走了,你現在被提升為經理了。他說胡扯,沒人告訴他這回事。我說我有NV的email,他讓我把NV的email轉發給他。我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將NV的那份email轉發給了BR。當我再次來到BR的位子上時,他才同意給我的timesheet簽了字。 就這樣,我們小組的經理走人了,連作為實際組長的BR都不知道,而這個BR升遷經理的消息還是由我這個臨時工告訴他的! 10. 項目的繼續和結束 事後想想,NV的離去其實與當初招聘我的時候所說的三個月的項目的時間恰巧基本一致,只是不知它們之間是否有什麼邏輯關聯。不過我當時其實早已把那個三個月的期限忘光了。這是因為我過去那麼多年的IT合同工的經歷里,沒有一次是真正按照最開始定的時間結束合同的。 但是,我的那個顧問公司並沒有忘記三個月的期限。十月中旬的時候,也就是NV走了兩周后,我接到顧問公司的電話問我:你們怎麼還在那裡幹活呀,你們不應該再去上班了。於是我將這一消息告訴了朱某,並和他一起找到BR。BR說這不行,你們的項目正干到一半怎麼能走。他說他給我們的顧問公司打電話,於是我們就又留了下來,直到年底當項目按照預定的期限完成後,我們才結束了在A銀行的工作。 11. 歧視 前面提到的我在美國干IT的工資被長期壓得比資歷學歷都遠不如我的人要低很多,這種狀況不是在A銀行做項目時才有的。但是,在A銀行期間確實發生了一些在別的地方從未遭遇過的特殊的歧視。前面提到的我的桌子只有別人的三分之一大小還要放一台我不能用的台式CPU,別人都有一部新筆記本加一個台式電腦而我只有一個笨重的老舊筆記本而且被要求每天要背回去背回來。這些歧視與在門卡上遇到的歧視相比,都屬於隱性的不具侮辱性的歧視了。 自2012年6月下旬第一次去ML在澤西城的一棟大樓上班,直到十月下旬辦公室從澤西城搬到曼哈頓之前兩周的幾個月裡我都沒有正式門卡。而由我介紹進來的朱某一來就馬上有正式門卡。 沒有正式門卡的我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在樓下門衛那裡照相領取臨時門卡。估計他們也已經被打招呼了,所以雖然我是唯一一個幾十天如一日地這麼幹,每次我去照相時他們也見怪不怪。但這還並不是最羞辱人的地方。 他們那棟樓並非ML專用的,而是有幾家不同的公司分享的。所以從大門進去後,到了我上班所在的first floor(其實是二樓),還要再進一扇有門鎖的玻璃門。有正式門卡的人只要一刷門卡,就可以進去,而我的臨時門卡沒有這個功能。所以我每天上班都必須象要飯的似的,站在門口,等着全樓任何一個有門卡的人進去時把我帶進去。顯然,這種情況下,我是不敢獨自一人在上班期間象其他人那樣出去的。而且整層樓只有男女廁所各一間。ML在該棟樓里有兩層樓。每天上午打掃衛生的人要花很長時間掃廁所,這時別人就會到樓上的另一層去上廁所,而我只能憋着,因為我去了樓上也進不去。 我去上班的第一周開始就不斷地向NV,BR,NV的秘書Sandy,派我去的顧問公司,以及我所在的那個樓層負責A銀行在那個樓層的所有部門的雜務的秘書反覆抱怨門卡的問題。但愣是直到幾個月後,我們的辦公室快要從澤西城搬到曼哈頓之前才給我發正式門卡。朱某則一上班就有正式門卡。 下面的附錄中是我現在還能找到的十多張當時用過的臨時門卡。大多數都已遺失。遺失的原因主要有兩點:1)當初根本就沒有打算留着它,甚至發自內心地討厭它,所以每天下班後就把它隨便一扔。不過當時我父母正好來美國探訪我,所以他們可能幫我搜集了一下;2)在十月底,也就是我們辦公室搬去曼哈頓的第二個周末,新澤西和紐約市遭受了百年不遇的颶風(恰巧與我們部門的秘書同名)。我當時住在一樓,門外的水到了齊腰深,而我屋裡的水也到了腳踝骨深。因水漲得很快,而我們也不知水還會漲多高,所以我首先考慮的是如何安排兩位老人,根本沒時間考慮搬屋裡的東西。這樣一來很多紙質的物品都被徹底淹爛,事後只能扔掉,其中就有大部分的用過的ML臨時門卡。 我相信在門卡這件事上表現出來的歧視應該既不是顧問公司的意思,也不是ML小組的意思。從後來NV對我的態度改變上來看,根本不會是她的意思。如果不是她的意思,應該就不會是她的秘書的意思。從門衛對這樣一件極不正常的事不以為忤來看,應該是有具有很硬的背景的人和他們打過招呼的(那棟樓並不屬於A銀行)。所以,這一歧視應該與長期壓我工資的那股力量有關,是他們玩出的一個別出心裁的把戲。 12. 辦公室搬家 十月上旬,我門所在的小組被併入另一個部門,所以整個小組搬到了曼哈頓百老匯街的一棟專屬A銀行的大樓。在這之前我已拿到了正式的門卡,即便在澤西城的那棟樓里也不用每天領臨時門卡了。搬到曼哈頓後我們不再是象在澤西街那樣坐在一整通層的各個隔間裡,而是正式雇員每人一間辦公室,做合同工的我則與朱某兩人共享一個辦公室。在那裡我也與其他人一樣有了一台台式電腦。不過筆記本還是用那台老舊的。 但辦公室的座位安排讓朱某很不高興,因為每個人的名字都被事先貼在桌子上,而我坐在裡面的一張桌子,他坐在門口的桌子,看上去就好像他是我的秘書似的。他提出要和我換位子,我告訴他如果要換可以找公司秘書交涉,因為是他們安排的,這涉及到電話的問題,我們不能自己改換桌上的電話號碼。朱某聽了也只好作罷。實際上,他不知道的是,搬去之後才是他真正煎熬的開始,那段時間裡項目已進入一半,但他根本還摸不着門,他負責的所有程序中一個程序也調不通,而我已經基本完成了分給我的任務;所以,那不是他和我計較座位的時候,而應該是他討好我才對。我相信A銀行對此非常清楚,只是朱某自己拎不清而已。不過,之後的日子裡,我並沒有看他遇難不管。一方面因為畢竟那裡只有我和他是合同工,而且是同一家顧問公司派來的;更重要的是我不是一個擺爛的人,既然大家一起做項目,該幫手還得幫手。。。。不客氣的說,如果不是我幫手,他根本不可能完成分給他的任務。 13. 颶風 剛搬去曼哈頓沒幾天,颶風Sandy就在一個周末登錄新澤西和曼哈頓下城。辦公室關閉了大概一周,每個人都在家上班。我本人和來探訪的父母也受到了很大影響。 14. 尾聲 我和朱某在12月底結束了在ML的middle office的項目。臨走前小組裡的所有的組員,包括王女士與來自南亞的和身在南亞的都給我發email告別。大家彼此都挺客氣。其實,自最開始的兩周的暴風雨之後,包括NV在內的小組人員對我都很客氣,唯一長時間不變的就是那個門卡的顯性歧視。 與之前在RBS工作時受到來自中國的華人集體排擠不同,這次的項目中來自中國的王女士是所有人中對我的工作有分外幫忙最多的一位(那兩位南亞的測試員只不過做他們的工作,不能算是分外幫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我完成了第一項被認為是不可能的任務後,她不但證實了那400行的電子表格中有一個字符串如我指出的那樣是錯誤的,而且當場就花了很多時間驗證我在那兩天裡做的所有工作並肯定了我所做的是100%正確。 在我完成那被認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後,BR也不再提絕對不許向他以外的任何人打聽系統問題的規矩了。我有時遇到非問不可的問題時,也會去問王女士,畢竟她是參與編寫那個系統的人員之一,而她也都會給與幫助。 另外,在澤西城辦公樓上班時所在的樓層是一個有着A銀行不同部門的上百個人的大樓層。我所在的小組與該樓層的其它部門之間沒有關係,因此平時也不見彼此之間有什麼往來。但是有一位名叫戴宏的來自台灣的大姐在我上班不久就主動來和我打招呼,只是直到我離開那裡也不知她是哪個部門的。我也從未問過她,甚至從未和她深聊過,最多只是見面打個招呼而已。 當我被NV在電話會議罵了三個“shit”之後,戴大姐主動過來表示對我的同情,她壓低聲音對我說(用中文):“他們欺負你。”我向她笑笑說:“早習慣了。”估計她聽不懂我的意思。不過她的那句話還是讓我感到非常暖心,因為在美國的這幾十年裡,我受到過無數次的莫名其妙的歧視排擠,多數時候即便背後有奇怪的力量,出面的都是華人,南亞那個國家的人,或其他少數族裔的人。而戴大姐在這幾十年裡是唯一一位在我受到周圍的人歧視排擠時過來說一句同情話的人。 但另一方面,考慮到戴大姐和我所在的部門毫不相干,更別提所在的小組了,她能知道我被欺負,可見那個樓層里的消息傳的還是很快的。一種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坐在隔間(cubical)里,彼此之間不隔音,而小組裡有人在電話會議時開了免提,讓旁邊人聽見了;當然,也有別的可能性。
其實,當初BR即便不給我定下那個規矩,我也不會去隨便問任何人。當初在RBS的時候,我曾因為三件事得罪小組中的其他人來自中國的人。第一件是我從不加班,當他們每天排排坐埋頭加班時,時間一到我就起身走人;第二件是即便不加班,我的效率也遠高於他們,在那裡工作的短短的一段時間裡就把他們十多年沒有解決的很多問題都解決了;第三件就是我不愛問人。有一次那位來自四川的副組長女士實在忍不住憤怒了,站在我的位子旁邊,雙手插在胸前,沒好氣地說(用英文,不是中文,以表示保持距離):“你不用問人的是吧,哼。。。。現在按照我的說的去做。。。。”她不過是給我布置一個任務,卻要借這個機會抒發一下對我不問問題這一點的不滿。對於她布置的任務我當然是逆來順受地笑着接受,但對於她問的無厘頭的問題我根本就沒任何反應。那好像也是最後一次由她給我布置任務,之後都是由那位越南組長通過email給我布置,包括是要修改有着組長和副組長名字的程序中的錯誤。。。。考慮到那是在投資銀行的布滿攝像頭的trading floor,副組長女士的那句話會不會被攝像頭後面的某位有心人士聽了之後當作不恰當就不得而知了。 後來2014年我到再次到AT&T做合同工時,同樣讓那裡的人傻眼的是,我完全不需要他們告訴我所要修改的複雜系統的設計,就能把他們的系統搞清楚。 所以,如果BR了解我的話,其實他完全沒必要給我定那個規矩。他定了那個規矩本身就讓那場戲漏了馬腳。 不過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他們那些人可以設計得出的一場戲。他們沒有那個能力。假如他們給我的400行電子表格中不是在最後一行出現一個錯誤,而是滿是錯誤的話,我也根本不可能按時完成那個任務。 最重要的一點是,作為基督徒,我之所以敢於去承接並順利完成別人認為是不可能的任務的根本原因是我知道上帝與我同在。創造奇蹟的不是我,是天父上帝!感謝上帝,一切榮耀歸於上帝!
15. 附錄. 僅存的十多張臨時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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