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少安和金强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在城市快速发展的大环境下,很多地方都在这样干,这就不可避免的带来了事故。于是国家出台了一些规定,提高了工程总承包的资质要求,像少安和金强这样的公司就不行了。他们很是紧张,李聪洁却安慰他们不用紧张,“有工程总承包资质的单位就那么几个,那么多活他们哪儿干的过来?”他说,“你们是跟随老张和小武多年的老朋友,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果不其然,那些有总承包资质的大都是一些老单位,以往根本就竞争不过少安这样的公司。现在一下子时来运转,他们当然不愿意去干那些出力流汗的活,总承包下工程后,立马转手承包给少安的公司,他们就派一个项目经理过去管理一下就可以了。因为转包的工程太多,一时间人手短缺,比如派到少安这里的项目经理就是原来那个单位收发室的宋老汉。他对工地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干活,管理的还是原来那一帮人,只是中间多了一层而已。 但少安依然吩咐下去对宋经理恭恭敬敬,宋老汉现在是他的甲方,随便发个指令都能让他们瞎忙活上半天。虽然自己背后有李聪洁,但也不可能大小事都去找人家,县官不如现管,这是他多年的生意磨练中得出来的哲学。但年轻人就不懂这个道理,管材料的小张为一车砖在工地上的堆放位置的事和他吵了起来,“这车砖是东边这栋楼用的,放在过道东边到时候工人用着方便。”小张给宋经理解释,“要是放在那边,得多搬一段路。” “不行,” 宋经理轻易不到工地上去,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只是他先说了把砖卸到西边,小张却说了一个相反的位置,但他一时也找不出理由,就说,“这些砖放东边看着太不顺眼了。” “这有啥顺眼不顺眼的?”小张苦笑不得,“马上都砌到墙上了,还能看见个啥?” “我说话不管用是吧?” “你这瞎球指挥,当然不能管用。” 小张整天在工地上摸爬滚打,习惯了和工人一样说话粗鲁,而宋经理虽然原来只是个管收发的,但也是和文化相关的东西打交道,觉得说话带个把那就是莫大的侮辱,立马火冒三丈,把少安给喊了过来。 少安见状立马把二人带到项目部会议室,不问任何情况,先把小张批评了一顿。然后又对宋老汉说:“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年轻人,干活的热情是有的,就是个愣头青——宋经理经见过的事情多了,”然后他又转向小张,“还能没有你懂?明天去把你的工资结算一下,卷铺盖走人吧——宋经理消消气,”少安转换了一副笑脸,继续对老宋说,“听说那个会所又新进了几个姑娘,都水灵着呢,晚上咱去看看?” “行。”一听说会所里的姑娘,老宋就高兴了。少安在这个城市最好的会所办了一张VIP卡,他带老宋过去,给他付了最高档套餐的帐。在车上,他给润叶发了一个短信,让她先给小张打个电话安慰一下。 润叶是少安的贤内助,看见短信就明白了少安的意思,于是给小张打电话,安慰他道:“你是你哥从砖厂带出来的人,怎么会把你赶走?他那话是说给那人听的,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人家是甲方嘛。” 少安就是这个意思,他回去后对润叶说,“小张和老宋争,是为了把活干好。他的问题是方式不好,把老宋得罪了。” “那咱就奖罚分明,想把活干好要奖;”润叶帮少安分析, “但得罪了甲方要罚,要不然以后都和甲方吵,会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啊,老宋那人你也知道,一辈子没当过个官,好容易抓着这个机会,就是要抖一抖威风。” 润叶想了一下说:“既然是这样,那就把面子给足,让小张当面给他陪个不是,但暗里把小张的奖金调高一点。” “这倒是行,”但少安还是有点犹豫,“可又怕惯下了他的毛病,以后总到工地上乱指挥,活就没法干了。” “这好办,他是咱的甲方,可上面有李姐管着他呢。”润叶倒是不担心这个,“我和李姐,杨卉约个牌局,给他透个话,让她敲打老宋一下。少麻烦人是对的,但不是总也不用,”她劝少安,“得让人感觉所有的事都在她的控制之中。” “是哩。”一个难题解开了,少安激动一把抱住润叶。他虽然走南闯北做了这么多年买卖,但对于如何处理这样细节的关系,尤其是和领导家属的关系确实还不内行。而润叶和现在的两个主要领导的关系比少安更近,张有智那时候常和田富军一起,把润叶也当自己的亲侄女一样,而她和武惠良又是多年的朋友。有时候少安不方便说的话,润叶可以说,少安拿不到的信息,润叶可以拿到。少安真是太感激润叶这个贤内助了,不但照顾自己和几个孩子的生活,还能在生意上给自己出主意,这人世间的好东西都让他孙少安占着了。 润叶的主意很管用,小张赔礼道歉后宋老汉拿回了面子,而李聪洁的一个电话,让他也觉得活让下面的人干就行了,不必总往工地上跑。这样工地上的活干着顺了,而宋老汉则专心在办公室当起了领导。他看了大半辈子的大门,突然有了当官的机会,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这一切少安都给他安排好了,上班到了办公室,就能看到桌子上有一杯刚沏好的茶,然后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看一会儿报纸,和人们聊聊报纸上说的事。到了午饭时间,会有人把餐盘送到他专用的那个靠窗的桌子上,吃完后还有人帮他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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