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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博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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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丘山 個人網絡 http://jhuang22.com/1gonature.asp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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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存結束語 |
| 下面是我即將出版的新書 《生存》的最後一篇文章,放在這裡先以饗讀者。
《生存》結束語
寫完《生存》,我要開始寫《在美國的中國人》了,它應該是《生存》 的姐妹篇。
其實《生存》 里還有很多內容遠遠沒有完成,但是我覺得我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了,我必須向前走,我不知道上帝還會給我多少時間。我已經82歲了。
有哪些內容在《生存》裡應該出現,而我沒有觸及呢?例如我怎麼會成反動學生,這個回憶太痛苦了,它比葡萄牙作家的1998年諾獎作品BLINDNESS (盲人)所出現的場景更令人戰慄;我遲遲沒有寫它,因為它太醜惡了。醜惡到我不願意去回想它。我慶幸在《生存》中寫了在勞改中與我朝夕相處待我猶如父輩的下放幹部張瑜和車啟軻,歷史像開玩笑一樣的將一個反動學生與一個延安幹部和解放軍戰鬥英雄放到一起,他們穿越了政治意識的厚障,惺惺相惜,待我如自己的孩子;但是我遺漏了在我幾乎被我的婚姻毀滅時,將我從可能的牢獄之災中救出來的待我恩重如山的前輩黎孔昭和我的四叔黃世育,以及那個一直在暗中幫助我,保護我的女教導員張慶華,當我聽到黎孔昭在越洋電話中告訴我,她死時叫着我的名字時,我如此震撼,淚如泉湧,我將自己關在書房中面對着一根流着紅淚的殘燭,獨自回憶着幾十年前的種種往事,一幕幕都浮現在眼前,才明白這個女人對我的真情深意。我知道自己成不了托爾斯泰那樣偉大的作家,因為我沒有氣魄去寫這種感人的和崇高的感情,當這種感情超越道德底線的時候。還有我在石油學院教書時捨命陪君子幫我去騙北京戶口的大學張校長,我欠了這麼多人的恩情啊,我怎麼忍心將這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一個個都帶走呢?如果命運在我生命的開頭那樣不公,殘忍的傷害了我,將我幾乎壓入了地獄,那麼以後命運又讓那麼多的人保護了我,拯救了我,一點點將我從苦海中打撈起來,我的人生確實驚魄動心和令人深思。
如果沒有勞改,如果沒有婚姻的折磨,就沒有我後來對苦難的領悟,沒有那種一個個災難的敲骨榨髓,也就沒有我後來的大澈大悟,澹清神明,同時沒有後來這麼多人對我的照管,幫助和保護,也就沒有我後來的人生。
這個世界對我的摧殘,折磨和對我的恩深愛同樣深重,而且後者更為良苦, 更為深邃,直到今天我的路途快結束時,我才看出端倪,好像有一個超過我意志的朦朧力量,在控制和引導我的生命和人生。
如果“生存” 是肉體的蒙難和救贖,那麼它的姐妹篇“在美國的中國人” 就是精神的救贖。在這裡我會寫到一個悽美的故事,一個小女孩楠楠用她的癌症和她的死亡將我帶到美國社會的各個角落,讓我的精神在西方社會和西方民族中得到洗滌和陶冶,我會寫到我第一次來美國時與台灣學生和共產黨高官子弟相處的感人故事,我會寫到我與導師DR. KEITH 之間的深厚感情,我會寫到我的朋友女強人小沈在美國奮鬥的故事,她怎樣戰勝在美國社會中種種現實的困難,而最後卻敗給無奈,因為她無法與超現實去作戰,我會寫到給了我很多幫助的美國朋友 Kuivnen, Gary, 我會寫到我幾次離婚的妻子以及她們內在性格的美,我還會寫到我在尋找伴侶中碰到的各種形形色色的女性,以及我在夏威夷島碰到的我的台灣義妹,她的傳奇人生,最奇怪的我至今也不知道她是一個什麼人,性格豪邁的女強人,還是女騙子? 但這又何關?我知道的是她對我確實非常好,我們的友情純潔,深厚又真誠。
在我少年時,老師要我寫我的志願,我說我要當個天文學家,在我當時一個上海少年貧乏和枯燥的腦子中看到的所謂未來,就是進南京大學天文系,然後畢業,找一個賢惠漂亮的妻子,生幾個聽話的孩子,做一些所謂貢獻,然後在孝敬的孩子的關懷下頤養天年。
現在回頭看看我那時對我自己命運的設計是多麼枯燥,乾癟和無味,在中國上海那個地方完成了我這樣設計的已經有多少幸運兒,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毫無影響,而我不聽話的命運幾乎沒有一件是按那個計划走過來的,將我搞成一個現在這樣四不像的格丘山。
我沒有進南大天文系,進了北京石油學院機械系,我沒有學什麼機械,天天看小說,我沒有畢業,當了個反動學生,我沒有去干石油工作,被送到黑龍江北安農場勞改,我沒有像摘帽時石油學院給我設計的在農場一輩子當農工, 而在一次與命運搏鬥的談話得到了轉到大慶油田的機會,我不是為愛情結婚的,是為要房子結婚,妻子不但不賢惠,而且極左,聽毛主席的話,將我當刑滿釋放的歷史反動分子監督,我幾次差點進監獄,我只想好好在大慶當個聽話的平凡的有貢獻的技術員,安度此生,可是命運又讓我莫名其妙的出了點小名,沒有任何政治地位的我一出名就惹了大禍,成了眾矢之的,好在毛死了,沒有政治運動,否則我又會再次成為反動分子。在大慶我是混不下去了,逼得走投無路,去考什麼出國,我從沒有想到我會考中,結果它考中了,就像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當反動學生,我當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出國,只是想從那個研究所逃走,可是這一逃,是讓我出國,我一聽到出國就害怕,因為我反動學生的罪行中就有一條對社會主義刻骨仇恨,企圖偷越國境,投奔資本主義,現在莫名其妙的不但讓我出國,還讓我到最兇惡的敵人美帝國主義那裡去,我懷着戰戰兢兢的心理來到美國,沒有發現敵人,周圍的學生差不多全是台灣人和高乾子弟,我一下雞犬升天,像做夢一樣的混混沌沌的與台灣學生和共產黨的高官子弟為伍,稱兄道弟,快快樂樂的過了二年。然後打道班師回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到石油大學教書,那是一個將我從校門趕出去的地方,我看到它的大門就戰粟,命運現在就要這樣陰差陽錯,將我送回去,不過這次是請我回去,而且是管教育的石油部周付部長親自下的調令,否則大慶不放。我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被人踢來踢去的臭狗屎,而成了人見人愛的香餑餑,只有一件事是我選擇的,就在我前途如錦,好事不斷,將我搞得心花怒放時,我毅然出國,放棄這一切,再次來到美國,以46歲的高齡當一個博士生,從零起步,從此將中國丟在滔滔大洋的彼岸,而且再不回頭。
我的婚姻,也像我的命運一樣不聽話,因為除了我的第一次婚姻是我必須要解除的,其他都非本願。本質上我是個傳統的男人,不喜歡離婚,也不喜歡惹花沾草。我每次結婚都罰誓,這次決不離婚,但是走到一定程度,身不由己的離婚又降臨到我身上。我總是離婚時很痛苦,而事後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枉此離,以至今天兩鬢蒼蒼時,回頭看去,那一段段獨立和美麗的婚姻,嵌鑲着我生命的長龍中,像各種顏色的寶石一樣發着藍光,綠光,紅光使我的人生變得如此絢爛多彩和美麗。我在這裡不是鼓勵天下的男人去離婚,我只是以一個有多次婚姻的人來回顧人生,所以這裡我不必以一個道德模範來發言,而只是以一個不喜歡離婚,但有了很多婚姻經驗的人來說話。那麼我告訴天下的男人們,男人的價值只是思想和事業,女人才是真正的人生和生活,換一個女人就是換一個世界,有一個新女人,就有了一次新的生命。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是被上帝趕到這個多婚姻上來的不幸男人,我又是一個被上帝帶到不同的人生中,有了比一般人遠遠豐富的人生經驗的幸運男人。感謝我主,懼怕道德嚴森的我,絕對沒有魄力和勇氣來完成這樣的傑作,之所以搞成今天這個樣子,完全是他的帶領和作品。
在我的眾夫人中,我的第二任夫人劉燕盛是文化素質最高的大學老師,她也是第一個發現我寫作價值的人。她讀過很多書,也和外國人一起出版過書,當我搖搖擺擺開始學着寫作時,有一天她非常認真的告訴我“大建,你寫的東西比我看到的所有中國人寫的東西都好”,我有些受不了了,奇怪地看着她,她非常平靜,沒有討好我的意思,我知道她一向是一個內向,話不多的人。
在姓邵的將我拋棄之後,我曾經傷痛如絕,對婚姻再沒有什麼興趣和期望, 加上我的孩子繼承了我第一個妻子的山西基因,對我沒有任何責任和關心,我立了遺囑,萬一死了,就默默離世,將我剩下的錢,贈給授我博士的母校,因為它們連續將五年的獎學金給了一個近五十歲的英文非常爛的外國老男人。我已經再沒有什麼牽掛,準備赤條條的離去,就像那個女作家張愛玲一樣,雖然我的才能與她不可比擬。當然我也再沒有什麼熱情去找新妻子,紅豆網上給我的信很多,我大部分都沒有看。但是就像我的命運一樣,我最不想要什麼的時候,它就來了,這次來了一個初中的退休教師,而且是我老鄉,直接闖入我的生活,打電話找我來了。這個故事的奇特使我不得不相信這是上帝將她送來的。她長得很像我初中時的語文老師,被我們在課堂上吵得經常哭的那個老師,由於什麼力氣都不化,我就一切聽其自然,又開始了新生活。在新太太的職業習慣控制下,我們的對話和理解力都回到到了孩子水平,我理解這是上帝要我返璞歸真,讓我慢慢回到一個孩子,再去見他。
我會在未來的書上寫上我每個生活過的女人,和跟她們一起度過的那些珍貴的日子,她們確實各有特點,帶來的是不同風格的生活。
我的一生就像一個騎着一頭倔驢的布衣,西風老途,逆風行進,我要朝東,驢就朝西,搞得我當時不是很快樂,但是等我快走完路程的時候,回頭望去,發現它帶我所經過的歷程遠遠超過我自己的選擇。
所以我的生命是為世界,為大自然,為神譜寫的一首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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