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龟(3):涂序新博士对在哪 汪翔 海龟博士涂序新走了,在我曾经无数次梦中萦回的浙大玉泉校区,那个让人流连的地方,那个让我人生轨迹得以改变的校园。那个被无数人评为中国国内最美丽的大学之一。两年前我还去过那里方,当时的那份“激动心情”给我留下的记忆,似乎就发生在昨天。那一次,我告诉自己的女儿们,在二十多年前离开校园的那一刻,爸爸还在梦想着,哪一天会作为“大师”,被邀请到当时正在建设之中的邵逸夫大楼的演讲厅,给数以百计的后来学子,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一番。 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这个“理想”给我的激情,似乎已经随着时间老人流向了远方,消失在无影无踪的时间长河里。几位在浙大已经功成名就的老朋友,还在很认真地安慰我:哪一天你回来,再来浙大,我们在那里为你开一个特别的演讲会。他们的所谓特别,就是一个小型的演进会,安慰安慰一下我而已。 回到正题,博士走了,带给无数人遗憾和震撼,我也是。 清华大学的保送生,美国西北大学的博士,没有一样是我梦中所不求的。清华,当年我研究生毕业时想去,却连一个回信都不愿意给我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位我当年(1979年)同时参加高考的湖北理科状元,那位在加拿大自我牺牲的我当年的榜样。 这些人去了,他们做“错”了很多,那么,他们又做对了什么呢?我喜欢从比较正面的角度来思考一番,这些曾经让我羡慕不已的兄长和小弟弟们。 对我而言,涂序新们至少在下面几个方面作对了。 其一,他们曾经是各自所在学校的好学生,是各自所在地方的骄傲和学习榜样。从这点来看,他们是中国教育的成果,是成功的样板。为什么那么多人在独木桥上相互推挤,唯独他们这样的人能够成功?说明他们是“很听话”的好学生,不然的话,被保送到清华大学也就成为不可能的了。 既然他们是中国教育最成功的典型,是象牙塔顶尖站着的为数不多的精英,那么,在上帝给予他们最好的一面——大家都想得到但又不能得到的最有“价值”部分的同时,也留给了他们一份遗憾,让他们很难获得常人所拥有的非常普通的东西。可是对于普通人最平常的东西,却在他们身上很难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我觉得,上帝实际上是很公平的,如果他给了你某种特别的能力,很可能同时就剥夺了你其它方面,对普通人来说很普通的能力和功能。或者说,当上帝给了你某种特殊的优势地位时,你可能不得不为此而付出特殊的代价,虽然你可能自己无法感觉到。 这里面就有一个把握和利用好自己的优势和特殊能力的问题,如果你把握不好,你可能就面临很大的潜在风险。从这个角度看,老涂是没有把握好风险,和美国国际集团败落的问题实质是一样的。那种败落带来的也是大量“精英”的死亡,不过形式不一样而已。 其二,由于自己的成功,他才能够娶到一位“即使在学术上也丝毫比他不逊色”的妻子。这份成功带给他荣誉,同时也带给他压力。对他而言,那么优秀的妻子愿意和他在一起,看中的应该是他的才华和这种才华将可能给小家庭带来的美好未来。嫁人嫁人,就像是将自己的未来投资在一个刚刚开始不久的小公司的股票上(Start-up),你总希望这是一个绩优股,未来的微软、谷歌或者百度什么的。即使妻子不这么说也不这么要求,他自己也必然会有这样的压力。再者,如果妻子也很优秀的话,那种优秀的获得,很自然也将她打造成一个“上进心”非常强的个人,那种人在心灵深处是很难接受“平庸”的,即使这种“平庸”只是短暂的。 在一切顺利时,这是一个强强联手,带来的是一加一大于一的效果。而在面临压力时,这带来的很可能就是一减一小于零的结局。这种结局来自于有形和无形的个人与社会的压力,来自于我们长期的中华文化所“感染”的结果。这可能就是有些人在谈论的中华文明的“劣根性”一面吧。不过,这应该是一个长期积弱民族的自然结果,是一个民族长期没有自信心的结果,也不是几个人,几本书和几代人就能够解决的。我们是历史的一部分,来自于历史,归去时又留下传承的历史。不管这份历史带给我们这一代的是一个轻快的人生还是一个沉重的人生,我们的后代都得“爱屋及乌”地全部承接。 如果你不期望自己的下一代承接这个沉重的负担,那么,留在西方文明的“阴影”里,就是你应该考虑的选择。 其三,长期的爱国主义教育和大量媒体对中国未来的乐观描述,成功地让涂序新们相信,那个自己的祖国,应该是能够给自己带来理想实现的热土。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得到的就是价值平凡的。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父母对子女,几乎都是这样。你觉得他人的妻子更漂亮、更贤惠,他人也看着你自己的老婆产生着类似的遐想。 没有得到的,拼命追,得到之后,又不当一回事,觉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既然自己这么“轻松”就得到了,那还能有什么好的,什么特殊的。在分析华盛顿互惠银行破产的原因时,我也发现了一个类似的例子:当年华盛顿互惠银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兼并了一家非常优秀的银行,可是,在兼并之后,华盛顿互惠就将它给“废掉”了。公司如此,人也是如此,这就是人性,也是人的“劣根性”。 如果大家怀着一股感激之心,感激每一天所得到的,而不是所没有得到的,那么,我们的思考角度可能就会完全不同,对自己和家人人生价值的认知,可能也会完全不一样。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这个问题。 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同时,有所为,你就不得不有所不为。谈到女人这个最伟大的主题,你获得了一位无敌的“丑女”,可能还无形之中“救了”你一条命,至少让你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精力。再说,温顺、温柔、贤惠的“丑女”,可能还真的是比那些靓丽无比的“美女”,还有很多不被外人知道的内在价值。这和将肉埋在饭碗里让你吃掉是一个道理。当然,这后一条成立的条件,是你生活在三十年前的中国。 其四,涂序新内心的压力,让他看不到自己人生的价值。如果这时候还有人在有意无意地向他暗示,他是一个失败者,那么,他做出的选择,在当时的环境下就是理性的。如果他违抗自己的判断不做出这样的理性选择,他可能还得熬过一段更为痛苦的时光,可是他不愿意这么做。 当时的周围人们,包括他的家人,和他的互动关系怎样,我无法知道,但是,从结果来看,从人都是理性的这点来讲,他当时所面临的内心痛苦看来是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够承担的临界点了。大家可能还记得,麦凯恩在竞选美国总统时说的那句话,他在越南时实在是到了无法忍受的人生临界点,所以他选择背叛美国。麦凯恩这样的“败类”还有资格在美国活得那么自在,并不是因为他能够忍受普通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而是他有一个能够容忍他“失败”的生活环境。 在涂序新最困苦的时刻,他是不是能够感觉到一个能够容忍他失败的生活环境存在呢?这种环境是不是在中国那样的地方存在呢?这种环境又应该由谁来给予他呢?他是不是有选择的可能和权利呢?是不是有人有形无形之中剥夺了他的这种权利呢?大家可以好好想想,实际上结论也不是很难获得。 大家别忘了,他之所以能够那么成功,就是因为他很“听话”,很能服从某种社会价值的需要,所以才在那种社会价值评判体系下获得了那份成功与收获。那种习惯的养成和基于习惯所获得的好处,已经根深蒂固,进入了他的血液甚至是骨髓,你期望几句话就让他改变,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洗脑”的后果和作用。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你我是无法感觉那份压抑和喜悦的。 涂序新博士一路走好,我为你的逝去感到异常的惋惜。你不是没有价值,而是你在向一群无法识别你的价值,或者没有积极性去识别你的价值的人在推销,你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推销了一个错误的商品。按照巴菲特的投资逻辑,投资获得良好回报的要点,是要耐得住寂寞,特别是在大家都没有看到你的投资品价值的最黑暗的时候。你没有好好领悟一下价值投资的原理,也是人生的一个缺憾。 人生就是一个活着的个体附带着一份特殊的个人价值,而价值的实现,还需要良好的自我市场营销。两者缺一不可。 『汪翔(原创),作者保留所有权利,引用请注明出处,2009年10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