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大小,任何事件的发生都有其原因。阴谋论将重大事件解释为强大而恶毒的团体或个人的秘密阴谋。这些恶意组织隐瞒信息,目的是从这些事件中获利,并损害他人的利益。恶毒的团体(阴谋者)通常人数不多,但却拥有强大的影响力。这并不意味着阴谋论一定是错误的,因为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存在一些小型邪恶团体合谋制造不幸事件的情况。例如,尼克松政府策划了1972年6月17日闯入水门大厦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办公室的事件,这一事件被称为“水门理论”(Watergate theory),后来演变为真实的“水门事件”(Watergate scandal)。 以下是一些重要的阴谋论例子: 约翰·肯尼迪总统遇刺案:李·哈维·奥斯瓦尔德并不是1963年刺杀肯尼迪总统的唯一凶手。2013年的研究表明,超过一半的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登月骗局:有些人认为阿波罗登月是美国政府在演播室中制作的,而不是真正发生在月球上的事件。 9/11 袭击:各种阴谋论声称,2001 年 9 月 11 日的恐怖袭击是由美国政府策划或默许的。 罗斯威尔UFO事件:一些人认为,美国政府掩盖了1947年在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坠毁的外星飞船。 光明会:光明会是启蒙时代的一个秘密组织,至今仍然活跃,策划全球事件以建立一个统一的、全能的世界政府,通常被称为新世界秩序(NWO)。 戴安娜王妃之死:戴安娜王妃于1997年在巴黎发生的车祸中不幸去世,这一事件被认为是英国王室或情报机构精心策划的阴谋,可能与她与多迪·法耶兹的关系有关。 锡安长老会纪要:这份臭名昭著的反犹太主义文件首次出版于20世纪初,旨在揭露犹太人称霸全球的阴谋。它被用来煽动仇恨和猜疑,尤其是在纳粹宣传中。 反疫苗运动:支持者认为疫苗有害,要么无效,要么故意制造危险,例如声称疫苗会导致自闭症等疾病,或者被政府或企业用于人口控制或监视。关于疫苗导致自闭症的说法源于安德鲁·韦克菲尔德1998年进行的一项欺诈性研究,该研究后来被彻底揭穿。尽管有大量科学证据表明疫苗安全有效,但这一阴谋论依然存在,导致麻疹等可预防疾病的爆发。 HIV/AIDS 是人为疾病:HIV/AIDS 是美国政府故意制造的,作为控制人口的工具,特别针对非裔美国人和 LGBTQ+ 社区等边缘群体。 癌症治疗掩盖理论:制药公司或政府故意压制癌症治疗,以维持化疗和放射疗法等正在进行的癌症治疗所带来的利润。 饮用水中的氟化物:许多公共供水系统中添加了氟化物,以促进牙齿健康。然而,这也被一些人视为政府或其他强大机构进行大规模精神控制或投毒的一种方式。 气候变化阴谋论:科学家出于政治动机或为了获取研究资金而伪造气候变化,或者是为了推动“绿色议程”和核能而制造的骗局。
最近,Quassim Cassam(2023)对阴谋论进行了贬义定义,认为阴谋论具有推测性、逆向性、奇特性、业余性和自我封闭性。根据他的观点,这些理论的特点是建立在猜测而非确凿证据的基础上,与公认的智慧相悖,极其复杂,主要由业余爱好者创作,并且不受反面证据的影响。然而,水门事件和基地组织的相关理论是基于确凿证据的,未表现出上述特征,因此不符合Cassam对阴谋论的定义。 阴谋论一直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些阴谋论,例如阿波罗登月是伪造的、秘密社团控制世界政府,可能看起来无伤大雅;而有些则极其危险,比如否认重大历史事件,以及拒绝疫苗或气候变化等科学共识。要理解为什么人们在面对大量相反证据的情况下仍然相信阴谋论,就需要深入探讨这种现象背后的心理机制。 阴谋论这个问题非常复杂,远远超出了我的专业范围。不过,最近我阅读了一些学术性资料,加上我对大脑的兴趣,因此想在这里与大家分享一些学习心得。另外,涉及医学的文字仅供参考。 人类天生倾向于在感知中寻找模式,并赋予我们所感知的环境以意义和意图。昆士兰大学心理学院副教授Jess Taubert博士表示:“我们的大脑一直在努力理解外部世界。实现这一目标的一种方式是检测和学习模式,这些模式本质上是环境中的统计规律,因为这些模式有助于大脑决定如何反应或行动以求生存。”这显然具有进化优势。正如Jonathan Jarry所描述的:想象一下,你走在森林里,突然听到沙沙声。你的大脑立刻会想到,“这是一只动物。”这种反应促使我们必须对潜在的掠食者做好准备。对陌生环境做最坏的打算可以提高动物和人类的生存率。儿童在黑暗中常常会感到有威胁性的动物、人或神秘力量在跟踪或盯视他们。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这种感觉会更加严重,因为此时的大脑极为敏感,容易对未知事物进行过度解读。可以说,这是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保护性本能,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阴谋论者。 然而,这种寻找模式的倾向可能导致人们在独立事件之间看到不必要的联系,从而助长对阴谋论的信仰。例如,研究发现,阴谋论者往往在混乱的图案中错误地识别人脸,并将模糊的动作解读为人类的参与。相信阴谋论和超自然现象可能只是进化过程中适应机制的不幸副产品。这种认知偏差被许多人视为促使人们接受阴谋论和超自然信仰的核心机制,即在不确定和微不足道的感知背景中辨别有意义的模式,并在巧合事件背后寻找联系。阴谋论者不愿意承认巧合。 2017年发表在《欧洲社会心理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对多达401人的群体进行了五项实验,以探讨阴谋论思维与虚幻模式感知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信奉常见阴谋论(如气候变化、登月和肯尼迪遇刺事件)与在随机事件中识别规律的倾向之间存在关联,例如在一系列随机抛硬币的结果中,或在杰克逊·波洛克的混乱艺术作品中发现规律。 研究发现,阴谋论信仰与较低的分析性思维水平和教育水平相关。阴谋论者更倾向于依赖直觉思维。从我接触到的阴谋论者来看,他们在接收信息时可能会进行下意识的分类和筛选,采纳那些支持他们预期的证据,同时用一些无法证实的假设来否定反证。这样,他们便形成了一个自洽的封闭体系。与他们争论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可能会成为阴谋论的一部分。我的个人感受是,他们将阴谋论视为一个结论,然后寻找证据来支持它。但在必要时,这个结论又被当作出发点,用以推翻其他不利于阴谋论的证据。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认知偏差,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阴谋论的出现,可能需要额外的心理和社会环境条件来促进其发展。阴谋论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需要将零散的情节连接成有意义的模式,以解释事件发生的原因。显然,除了认知偏差之外,还有一种力量驱使人们相信阴谋论。换句话说,阴谋论可能满足他们某些心理需求。比较一致的观点是,阴谋论者往往缺乏安全感,表现出偏执,认为世界充满危险和黑暗势力,从制药公司到大学,从媒体到政府。换句话说,阴谋论者对周围的世界缺乏信任。他们认为社会的道德规则正在崩溃,或者即将崩溃。研究表明,当人们感到焦虑和无能为力时,他们很容易转向阴谋论,将复杂或可怕的情况归咎于特定群体的险恶阴谋。如果你走在原始森林中,被黑暗包围,只能听到大都市中没有的声音,除了感到威胁外,你肯定不会想象一只野生动物友好地向你走来。因此,当社会危机发生时,阴谋论者在绝望中,往往会被一个与他们产生共鸣的政治强人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蜂拥而至,这并不难理解。 阴谋论者在对人群进行分类时,通常采取二元对立的方式:一方面是与他们志同道合的无辜正义的同伴,另一方面则是与他们立场不同、被视为应对世界弊病负责的“敌人”。他们对“敌人”的看法极为负面,充满不信任。政府往往被视为他们的“敌人”。政客们也被划分为两类,例如川普被视为领袖,而拜登和佩洛西则被视为敌人。最为不幸的则是科学家,尽管他们的职业与政治没有直接关系,但气候科学家却被视为腐败分子,而福奇则被指责为罪犯。 有趣的是,研究表明,自恋是倾向于相信阴谋论的最佳心理指标之一。自恋指的是一种认为自己比他人优越并享有特殊待遇的心理特征。2022年的一项研究概述了自恋人格的三个特征:代理外向性、对抗性和神经质,这些特征可能使人们更容易相信阴谋论。这里的对抗性是指自恋者具有夸大的自我意识,无视他人的感受和需求,通过诋毁和攻击来保护自己,消除潜在威胁。自恋者除了少数朋友外,更倾向于认为他人与自己为敌,这使得有关邪恶集团和邪恶媒体的故事更符合他们的思维方式。这些人更容易相信斗争而非妥协。 和谣言一样,阴谋论正在从至少两个方面侵蚀现代文明:人类健康和民主政治。 天花疫苗的诞生是医学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但这一事件也标志着新一轮阴谋论的开始。很快,就有传言称接种疫苗会导致人长角,因为疫苗的起源与牛有关。此后,疫苗阴谋论在舆论中一直盛行。20世纪80年代,约翰·威尔逊医生大肆宣扬DPT疫苗据称会导致抽搐和脑损伤。1998年,安德鲁·韦克菲尔德发表了一篇文章,声称MMR疫苗(针对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的疫苗)与自闭症有关。这篇论文被彻底驳斥并被期刊撤回,韦克菲尔德的大部分合著者也撤回了自己的观点,但最终还是引发了新一轮反对疫苗接种的道德恐慌。近年来,富裕地区偶尔会爆发麻疹,主要原因似乎是父母担心孩子会患上自闭症,因此选择不给孩子接种疫苗。在这一阴谋论中,制药公司被指控明知疫苗不安全,却仍然从中赚取巨额利润,因此故意隐瞒相关信息。 在巴基斯坦,一直存在一种阴谋论,认为脊髓灰质炎疫苗是 CIA 设计的让穆斯林男性不育的诡计。巴基斯坦是仅存的三个尚未根除脊髓灰质炎的国家之一。 高度发达的互联网使聪明的人变得更聪明,也使愚蠢的人变得更愚蠢。在言论自由的灰色地带,谣言和阴谋论传播的速度往往超过真相。这意味着一人一票的民主选举可能会将民主置于危险之中。当前,美国迫切需要加强基础教育,提升公民的知识水平,提高他们的批判性思维能力。美国所需要的不是围起高墙,而是拥有能够进行理性思考的选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