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判断是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思维活动。 不仅是人,动物也在判断。 比如,我家的猫儿,牠的名字叫幻影2000,因为牠跑起来,像影子掠过一样。 幻影2000是闻风而动的。早晨,当我窗户的那一刻,牠就飞跑过来,坐在窗边为牠特设的小木凳上,透过窗户,看着小区里的风景。 在此,猫儿显然是有判断的。 牠要判断我是否开了窗。要是开了窗,牠就会来;要是没开,牠就不白跑了。 2 国人有一种信念,以为幼儿是有天眼的。 天眼是有穿透力的,就像X光和B超一样。 于是,有些孕妇,就让小孩看看自己肚里的胎儿,是男是女。当然,这是一种游戏,取乐而已。 有一次,朋友的孩子也被盛情要求,看看一位阿姨的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幼儿颇认真,他仔细地盯着阿姨的大肚子,看了好久,然后说:阿姨,我看不出来。 孩子不解大人风情,当真了。 判断是要有根据的。小孩的眼睛,毕竟不是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他看不出来,情有可原。要是真能看出来,医院的超声检查,还不生意冷落鞍马稀啊。 3 判断是基于经验的。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悟空是对了?还是错了呢?我们不能事后诸葛,在妖精化成一堆白骨之后,再做判断。那就晚了,师父唐僧或许早就成了妖精的一大锅肉汤了。 孙悟空靠火眼金睛,可是,唐僧和你我是肉眼凡胎啊。我们的眼力没有穿透力,看不到妖精面相之后的真身。 我们靠什么?经验。 试想,在山高林密的荒郊野岭,怎么可能有一个妙龄女子独自出行呢?还长得那么漂亮,打扮得那么华丽,如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出门,必定是前呼后拥,既有保安,也有丫鬟伺候的。一个美女出行,不是妖,就是怪。 所以,孙悟空的判断,是无可置疑的。 4 判断是基于常识和推理的。 我有一次惊艳的判断,一语中的,可以一吹。和孙悟空火眼金睛识别白骨精,可同日而语。 1997年冬天,记得是11月初。我和张英俊老弟,去南京开会,顺便跑了一趟黄山。顺路是借口。当时出差少,一览祖国大好河山的机会,都被领导们占尽了。我们轮到一次,颇不容易,不能浪费了。不过,需要声明的是,去黄山的费用,是我们自己的钱。我们这种资历的小兵,还没有腐败的资格。能捞到出差,就是皇恩浩大了,再让皇家出钱,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冬天的午后,坐在黄山顶上、阳光下温暖的石板上,一边看风景,一边放松一下疲惫的身体。远处,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包袱,一步一步地爬上来,向我们靠近。 我说:这是一个外国女人。 张英俊说:这么远,啥也看不清。何以断定? 我说:笨啊。中国人都是成群结伙的,特别是女人。哪儿见过大冬天、半黄昏中国女子独行的!除非是聊斋里的狐仙。如孙悟空一眼认出白骨精,其实,要的不是眼力,而是常识。高山峻岭之中,人迹罕至,却突然出现一个妙龄少女,不是妖怪,能是啥呢? 张老弟表示赞同,可,将信将疑。于是,我们决定等她上来,验证一下。 走近了,见是一个高大的女子,面容姣好,穿着素净,以为是韩国人。问:你是韩国人吗? 她说:不是韩国人,是日本人。 我们很吃惊,少见日本女人这么高身材的,除了排球女将之外。有一个好,我的日语派上了用处。当然,很久不用了,很难连贯,只能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和水底的小鱼儿冒泡一样,连不起来。 我还和这位日本女性,坐在石板上,合了一张影,挺像情侣照的。 5 判断写成文字,或用语言表达出来,就是命题。 命题,就像语文中的判断句,不同的是,逻辑学家把它研究得更深了,使它像数学一样,有了精确性。 如:“她是一个妖怪!” “那个女游客,是一个外国人。”都是正确的命题。 如何判断一个句子,是不是命题呢? 逻辑学教科书,是从形式上来甄别的。对不熟悉的人来说,颇有些繁琐,也不好掌握。 鄙人提供一种新的判别方法——如果一种句式,消除或减少了人所面对的不确定性,就是命题;否则,就不是。 如悟空所言:“她是一个妖怪!”——是妖怪,就不是人了。当你在人和妖怪之间疑惑时,该判断消除了另一种不确定性。 如我所言:那个女游客,是一个外国人。——游客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中国人,二是外国人,现在断定了是外国人,就消除了不确定。 反之,要是不能消除或减少不确定性,就不是命题。 比如,疑问句:那个游客是中国人? 还是外国人呢? 明天是下雨?还是下雪呢?还是晴天呢? 换言之,什么是命题呢?命题就是逻辑值唯一的表达。或真或假,只有一种值,而不能有两种,或者两种以上;也不能模棱两可,含糊其值。 6 日常生活中,常常有人不厌其烦地在重复“废话”;还有空话,大话,套话等等。 如何区分呢? 先说“废话”。 所谓“废话”,就是不能够消除不确定性的语言或文字。因为,表达的第一要务,是传递信息;信息的第一要务,是消除不确定性。 要是一种表达,消除了不确定性,那就是有价值、有意义、有用的话;否则,就是废话。 “明天要下雨”、“明天朝阳地区要下雨”、“明天下午北京朝阳地区要下中雨”——一句比一句有价值,是因为一句比一句消除了更大的不确定性。 “废话”,就是即便对方说了一百遍,你也听了一百遍,你依然无所适从,无法根据他的话,下手操作。 废话,是永远正确的,但,没用。 最经典的废话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句话类似于,在森林中,有人和你说“你要吃无毒的蘑菇啊,不要吃有毒的”。 问题的关键是:如何鉴别哪些蘑菇是有毒的?哪些是无毒的?不告诉我如何鉴别,那就是废话。因为,没有人白痴到要吃有毒的蘑菇。人们所关心的是如何区分有毒蘑菇和可食用蘑菇。 对传统文化也是一样,谁都知道要“保存精华去除糟粕”,可是,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标准是什么? 不说鉴别“精华糟粕”的标准,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就是废话。 空话是什么?言之无物,谓之空话。 何谓“空”呢?也是没有消除听者的不确定性。听了你的话,和没有听一样,就是空话。 在这个意义上,空话可以和废话,划等号。 大话好辨别——言过其实,是大话,也就是所谓的吹牛。所言和实际,有非常大的距离,超出了正常的误差范围,是为大话。 套话,可以称为格式化语言,是一种重复。一段话,只要变换一下时间、地点、人物,还可以用。 举例来说,很多官方文字,就是如此。 为了避嫌,我们引用一段20世纪70年代末期的文字: 粉碎了‘四人帮’,砸烂了他们炮制的‘两个估计’,思想大解放,教育革命的春天到了!教育战线的广大教职员工,在英明领袖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高举毛主席的伟大旗帜,拨乱反正,抓纲治教,形势大好,让我们在党的十一大路线的指引下,在神州九亿争飞跃的年代里,为向四个现代化进军,完成新时期的总任务而共同战斗,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这是1978年四川省大学中专招生办公室,给阅卷老师表彰信中的一段,绝非杜撰。 我在大学,也算是学术机构。大学的一个常规工作,是组织答辩和写答辩评语,有人就将答辩决议,写成了八股文: 答辩委员会听取了 某某 同学题为《XXXXXX 》的硕士学位论文答辩,认为论文选题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作者阅读了规定数量的国内外参考文献,反映了作者具有一定的综合分析能力。表明作者掌握了本学科的基础理论和专业知识,具有一定的科研能力。论文有一定的新见解。论文条理清晰,文字通顺,图表规范。 这就是套话——是成套、成批复制的,所以,称为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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