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饭后小杨开车送我下山,一路车辆稀少,道路空旷。先去报国寺,大佛禅院看了看,然后去峨眉站坐中午的动车经成都转车回重庆。 报国寺印象中比较陈旧,色调黑暗,大佛禅院则气势宏大,宽敞明亮,坐落在道路开阔的热闹市中。里面寺庙风格大同小异,一尊菩萨端坐正中,前门进,后门出,两边靠墙排列几尊块头稍小的各路神仙鬼怪,慈眉善目的与面目狰狞的各据一半,和谐共处相邻而坐,俯视着在庙堂里穿梭往来的游客。 返回重庆隔日坐飞机飞往上海。在天上腾云驾雾两三小时后抵达上海虹桥机场。许多年来往来上海出发抵达都是浦东机场,虹桥机场已是暌违多年。三四十年前初次出国前往日本是从虹桥机场走的,那时还没有浦东机场。当时我进机场后,回头看见父母兄弟隔着玻璃挡板目送我,见我回头向我挥手的情景还在眼前。 出了干净整洁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外面阳光明媚,排队坐出租。载我的是一辆不知名小公司的蓝色出租车。上车说了宾馆地址,驾驶员在手机上输入地址,按图索骥驶往宾馆。驾驶员目测年龄三十出头,他在后视镜里打量我几次,开口问道,先生不是上海人吧?我说你看我是哪里人?他又在后视镜里看我两眼,说,我看你像香港广东那里来的,对吧?我笑说,你好眼力啊。可我是本地人,只是出国很多年了。我问他哪里人?他说是河南商丘来的。来上海八年多了,开出租两年多,之前当过建筑工人,电焊工等。问他收入可好?他说还凑合,一个月刨去各种费用,能赚个七八千。问他之前干建筑,电焊工收入怎样?他说差不多,那时候加个班一小时能挣个几十块,收入还蛮好的。问他,那为啥改行开出租?他说开出租比较自由,而且那些活干久了也很厌烦,想换换。小伙说他在青浦租了个房间住,一个月房租一千七,他和一个同是开出租的同乡两个人合租。我问他,结婚了没?他说,早结了,孩子都三个了。我说看不出啊,看着挺年轻的。他说,不年轻了,三十好几了。大女儿已经读初中了,在当地乡下的公立学校读,条件不好,但不用花什么钱,还管饭。小女儿四五岁了,前两年又生了个小儿子。我笑说,能生惯养啊!他也笑,说,没办法,当地习俗一定要有个儿子。他说他老婆在家带孩子,一边打点零活,一个月挣个千把块钱贴补家用。全家经济重担在他肩上,他得努力挣钱。特别是去年他家在商丘市里买了商品房住,买时花了四十多万,可现在房子跌价了好几万,哎,买早了。我问他之前疫情期间不能开车吧?他说是,那时关在小区里不让外出,天天做核酸检测好几次,提心吊胆就怕阳了。还好后来放开了,要不积蓄也快用完了。我问他公司给不给他们上医疗保险之类,他说小公司啥也没有,就是交管理费,剩下就靠自己挣,多挣多存。他想给小儿子多挣点钱将来上个好点的学校。我说那女儿呢?他说女儿只好让她们去了,挣不出那么多钱给她们,吃饱穿暖,不挨饿不受冻就好了。我问他多久回家乡一次,他说好几年没回去了,有时放假会叫老婆带着孩子来上海住住。我问,叫她们来就住在青浦那个小房间里吗?他说是的,反正同居的老乡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开车挣钱。 到宾馆后休息片刻,晚上与从前在上海教书时的俩同事约了见面一起吃饭。饭店订在四川路横滨桥附近,从我宾馆步行过去十来分钟。俩同事一个在南汇,一个在滴水湖,她们特地将就我把饭店订在我宾馆附近。 我到饭店时,俩同事已先到达,我与她们是时隔十四年的再会,彼此感叹时光匆匆。聊起近况,说起前不久,当年系里的常务副系主任Y老师突然过世的事情。那个Y老师平日红光满面,性格外向开朗。有点脑梗症状,自己去医院检查,医院留他住院开刀,却就直接把他送去了西天。我问起当年其他同事的情况,她俩告诉我有的退休了,有的调单位了,她俩也都早就换了学校。又说起有个男同事,因为猥亵女学生,被女学生留了证据告发后,被学校开除了。 在南汇的同事除了学校教书外,自己收学生做点家教挣外快,一个小时两百元。我说收费不低啊,另一个同事说她女儿在外面补英语,几个学生一起上课,每周一两次,每个月好几千元学费,所以南汇同事收费两百不算贵,应该再多收点。我问此同事女儿多大了?她说大的读初中,小的刚读小学。我想起当初我行将离开学校回加拿大时,正逢她结婚,我去参加她婚礼,还与穿着婚纱的新娘和她的新郎官一起合影留念的情景,时光荏苒,再一见面,女儿都已经读初中了。 我问她俩是否都评了教授。她俩说没有,说现在评教授并不看业绩,主要看关系,还是要会溜须拍马会来事的吃得开。女儿读初中的同事说她现在是与世无争,在学校就图个自由,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她在滴水湖从农民那里租了块地,空时就在地里种植有机农作物,有收获,很自得其乐。 南汇的同事说,学校使用了好几年的一套很受欢饮的日本人写的日语教材现在被禁止使用了,也说不出个明确的理由来,就是不能用了。现在上课强调都要加入“思政”内容,我没听明白,问啥是“思政”,她俩说就是思想政治,又意味深长地笑笑说,你懂的,就是什么爱国主义啦那些东西。不仅日语,文科的都要有“思政”,连理工科的上课也要求结合形势加入“思政”元素,学习某思想什么的。 如此聊着聊着,不知觉间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店要关门了,只剩下我们一桌顾客,于是赶紧结账收摊。出了饭店,与同事握手告别,一人溜达着回宾馆,一边还沉浸在刚才会面聊天情景和内容之中,咀嚼回味着。(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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