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绝处逢生遇见神 1977年4月9日,我第二次坐牢,被关押在公安局看守所(坐牢原因下文详述)。我第一次坐牢是1963年,那年我十七岁,因为我不明白宪法上结社自由的含义,有意成立一个政治党派,犯了大忌,坐牢十二年。 1977年10月24日傍晚,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一个新犯人关进看守所时在喊“报告”的声音,我立刻毛骨悚然,像被蛇咬了一口。我从监舍的门缝里看见了这个新犯人──我的弟弟。 我瘫倒在地上像被电击一样 ,浑身发抖。我想到此时此刻最痛苦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妈妈。我咬嘴唇,咬得鲜血直流。我恨自己害得妈妈好苦!1963年开始我被捕入狱十二年,刚刚回到家里才二年又被关进看守所,怎料到今天连弟弟也关在牢里了!妈妈的日子怎么过?我弟弟的两个孩子怎么办?一个五岁,一个才二岁。我的爷爷奶奶八十多岁了,我的爸爸已经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我妈妈怎么办?我想到死,心想只要我的死能帮助我们的家庭,我就应该去死! 又熬过了一年,到了1978年冬天,我已经被关押了18个月,弟弟也被关了一整年。我刚进看守所时,被审讯了几次,已经将近一年半没有再审讯了,牢狱之灾遥遥无期。我决定以死相拼,绝食抗争!我相信中华民族有仁慈的美德,苍天不会把妈妈的两个儿子都杀死。如果我的死能得到公安局的同情,把我弟弟放回家,我死了也值得。 于是,我开始在牢里喊冤枉,特别是深更半夜我大声喊:“冤枉啊!冤枉啊!”我希望公安局的干部领导们都听到我的喊冤声。喊了好几天没人理我,我开始用马桶盖敲打牢门,还是没有人理我。我只好开始绝食了。 没有坐过牢的人可能不知道,坐牢最难过的不单是失去了自由,而且还要忍受饥饿,每天烧饭师傅送饭的时候是在押犯最高兴的时刻。 绝食第一天,挡住了食物的诱惑。 绝食第二天,咬紧牙关坚持到底。 绝食第三天,我见到了上帝! 1978年11月4日,我开始绝食。早上八点多,烧饭的张师傅把一木盆的地瓜稀饭送到窗口。我端在手里,闻了一闻,奇香无比,我轻轻地放在地板上,告别了早餐。中午十二点张师傅又送来了中饭,是干饭盖浇饭,菜放在饭上面。他看到我没有吃早餐,就用钥匙打开牢门把稀饭拿回去,把干饭放在地板上又锁上了门。我看着地板上木桶里的青菜罗卜盖浇饭,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响。我咬紧牙关,忍受饥饿,尽量不去看木桶里的饭,可是米饭的香味还是一阵一阵漂过来,进入我的鼻孔,我忍着不吃 。熬到晚上,张师傅又送来了地瓜稀饭,同时把干饭拿回去。天黒了,第一天还没有熬到头,我躺在地板上,离稀饭有二米多,地瓜稀饭的香味贴着地板慢慢顺着气流漂到我的 鼻孔里,我强忍着,然后就睡着了。终于度过了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张师傅又送来了地瓜稀饭,把昨晚的稀饭拿回去。我开始头晕。我在思考:我要坚持多少天才会引起公安局领导的注意?如果公安局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饿死了,对我的案子不利。于是,我开始喝水,熬过了第二天。 第三天,张师傅照常来送早餐,我躺在地板上已经起不来了。张师傅开了牢门,把稀饭端进来放下,我轻轻地叫了声张师傅,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要相信政府。”到了晚上,虽然绝食只有三天,我已经神志恍惚,甚至站起来都有困难了,可是公安局领导可能还不知道我在绝食。18个月来,每天都吃不饱,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才绝食了三天就撑不住了。冬天的晚上八点多,天气很冷,我的晚餐地瓜稀饭已经冰凉冰凉了,地瓜香味依旧漂进我的鼻子,我咬紧牙慢慢地爬到稀饭边上,我努力地伸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确定已经坐稳了,我伸手去捧稀饭,我的双手在颤抖,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把稀饭打翻了。我开始喝稀饭,太好吃了!我没有吃过山珍海味,可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是地瓜稀饭。冰冷的稀饭进入我的喉咙到胃里,很凉很凉,我感觉冷。一会儿稀饭像融化的腊进入我的身体,一股热气从胃里出发,通往大脑,遍及全身,直到脚趾,我的头微微地冒汗,累極了,我小心地躺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我醒过来时已是1978年11月7日。我心里平静,甚至快乐,我突然感到不再有坐牢的痛苦。虽然还在牢里,我的心完全自由了! 这种快乐甚至于是幸福,我从来都没有感觉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很快乐。 吃了张师傅送来的早餐后,我异常兴奋,开始思考人的未来会怎么样。 我思考、想象着: 银河系里有多少个太阳系?这些太阳系里有没有类似地球上的人类?如果进化论是正确的,那么别的星系的人类已经进化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们比我们进化得晚,那么他们现在可能身上还长着毛,如果比我们进化得早会怎么样呢? 我们人类有文字的历史只有几千年,人类已经飞向太空到达月球,如果我们人类再向前发展几千年,人类的科学技术就会到达无法想象的程度。我认定,那时候人类的子孙后代已经具备创造生命的科学知识和能力了。那么,被创造的新物种,甚至人类怎么称呼我们人类的子孙后代呢? 这是人类自身进步和发展的结果。愿景,远景。 那么,人类向外发展的结果将会如何?会不会到其它行星上创造生命? 反过来,宇宙中比我们人类早进化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外星人,是不是有可能到地球上繁衍生命?或者直接把他们的生命体嫁接给地球人?地球人类的先祖们是否看到过来自宇宙外的高等文明?他们称呼的老天或者上帝会不会与这种高级文明有关联? 伴随着这些思考和想象,我产生了把它们写下来的冲动,于是我裁下每天送来的报纸的边角在空白处,开始偷偷地写《科学与上帝》。如下所示: 三四天的时间,我就写了五千多字的《科学与上帝》的原始稿。 1979年4月8日,我终于被释放,离开了第二次坐牢的看守所。那时,我三十三岁,怀里揣着五千多字的《科学与上帝》原始稿。 那天中午十二点多,看守所程所长大声叫我的名字。我跟着他到了所长办公室,程所长对我说:“今天释放你回家。你们公社(乡政府,当时叫公社)不好,两年前把你送到公安局来,我们审查以后认为你没有问题,决定放你回家,可是公社说你还有重大的犯罪嫌疑,要继续审查,关了六个月后又把你的弟弟抓到看守所,要公安局重点审查。现在上面有政策,公安局要放你回家,好几个月前打电话给公社,要他们派人来领你回去,但他们说:‘我们公社不需要’。公安局决定放你回家,直到今天公社没有人来领,你自己回家吧,回家以后拿钱来缴二年的伙食费。”我说了一声谢谢公安局秉公执法还我自由,我身无分文无力买车票,就步行赶往距离看守所17公里外的弟弟家。 在离弟弟家还有一公里的一条上坡路上,我与亲爱的妈妈和弟弟迎面相逢,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妈妈和弟弟问我说:“你怎么回来的?我们知道你早就该回家了,可是公社干部不肯去领你。我们要自己去领你回家,公安局要公社的证明才能放人,我们去公社开证明,但是公社坚决不给开。”我说:“我都知道。看守所程所长告诉我了。” 妈妈说:“公社存心要弄死你,真狠心!”我说:“妈妈,我们不要恨公社干部,我在牢里认识上帝了。上帝告诉我世界上的人都很苦,要同情他们(当年我还不会用怜悯这个词),我从上帝那里学到本事了,我们以后还要帮助他们。” 妈妈和弟弟听到我说“我们以后还要帮助他们”呆呆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我看 见妈妈和弟弟走到路的另一边悄悄耳语,接着妈妈和弟弟又开始哭。我心里明白妈妈和弟弟为什么哭,他们以为我坐牢太久了,受刺激太大已经疯了。 我走近他们,妈妈马上抹干眼泪催促我赶快回家吃顿饱饭。我欢天喜地地回到弟弟家里,见到了我83岁的爷爷和弟弟两个可爱的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四岁。 我对妈妈说过“我们不要恨公社干部,我从上帝那里学到本事了,我们以后还要帮助他们”这样的话,后来上帝帮助我做到了,我给我的祖国捐了很多钱,而且大部分的捐款是我定居国外以后捐的,并于2004年登上《福布斯中国慈善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