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到一个故事“99一族”,感触很深。故事是这样的。有个厨师本来工作稳定,家庭幸福,很是知足快乐。有一天,他拾到一个口袋,里面有99个金币。他的幸福生活从此结束了,因为他总觉得应该有100个金币,现在丢了一个。于是他花了很多力气寻找,带来很多苦恼和愤怒。后来他决定多工作来挣回这个“失去”的金币。这样他的工作也不再快乐,而成了一件苦差。就这样,他一夜之间加入了失去快乐,只有愁苦的“99一族”。
这个故事触及到了人们,特别是现代社会的人们的一个普遍心理特征:生活的目标往往受着外部世界的左右,而自己的心灵也就跟着震荡,迷失。有些事一般人很难做到,就觉得它的价值很高。假如一下变得触手可及,就很难不去追求它。在故事里,那个厨师本来对金币并不感兴趣。但是当他发现有可能拥有100个金币时,这个目标就左右了他的生活了。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这样的事也很多。比如我有个朋友本来只对技术感兴趣,但老板提出要他当官。他觉得多少人对升迁求之不得,他要是放弃就太可惜了。于是他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整天为勾心斗角的事烦恼,技术也荒废了。商人们也很会利用这一点。他们每每造成“千载难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假象,诱使消费者购买其实并不需要的东西。克林顿前总统在与白宫实习生有染后说过:“我做了,因为我能够做。”("I think I did something for the worst possible reason -- just because I could.)虽然这是否是真话尚可存疑,但“我能够做”的诱惑力,却是无可置疑的。
99一族的故事还揭示了人性的另一个特点:对损失看得过重。研究表明,人们对“免费”得到的东西,往往赋予过高的价值。比如很多人宁可免费得到一个小礼品,也不愿意花一点钱得到贵重得多的大礼品。又有很多人愿意为“免费”的好处而付出很大代价,如为了凑足消费量得到免费送货,而花钱买不需要的东西。这种非理性的行为,很可能也延伸到对于“负得益”,即损失的看法:人们往往愿意花很大代价来避免损失。比如我有个朋友,对工作很不满意,决定跳槽。但是老板挽留他,给了他比新单位更高的工资。于是他就留下来了。我问他:是否加了工资后他就对工作满意了?他说,其实还是不满意,那点钱根本不能补偿。但是原来换工作只是他个人的决定。现在会导致家庭收入的减少,顾虑就多了。这是很奇怪的逻辑,却是很自然的想法。原来换工作是没有损失的,但现在有损失了。虽然还是得大于失,但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在“99一族”的故事里,那个厨师不是觉得白得了99个金币,而是觉得丢了一个金币。于是他就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来挣回这个“损失”。这也是迷失的一种。更有些时候,我们感觉到的“损失”,其实是本来就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比如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但是一旦成了“损失”,它在我们心中的价值就会加重了。
人们常说,金钱不能买来幸福。“99一族”的故事生动说明了这一点。99个金币的所得,带来的竟然不是幸福而是烦恼。其实,这不是因为金钱是烦恼之源,而是因为金钱与智慧必须相配。在贫困的时候,简单的生活不需要很多智慧。但富足以后,需要照顾的方面和行动的选项都增加了,智慧不够的话就会迷失。所以,光是拥有财富是不够的,还需要有驾驭财富的能力。也就是要提升自己的智慧,对于人性偏离理性的地方和人性容易迷失的地方,都有清醒的认识。那个厨师需要的,不是多一个金币,而是多一份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