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2025年《国家安全战略》严厉指责欧洲的移民政策,正在改变人口构成,导致欧洲正失去自我,甚至正走向欧洲文明的消失。这个指责对不对呢?当然对!但是大量引进移民,一个最直接的最现实的原因:欧洲的生育率越来越低、人口越来越少
老高按:胡适于1919年7月在《每周评论》第31期上发表文章《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我的前半辈子,在中共治下被灌输:胡适这个观点如何如何包藏祸心,要不得;但后半辈子,越来越觉得胡适的劝告说得对啊,称得上深入浅出:要研究和解决现实难题,而不是整天将大词高调挂在嘴边。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讨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倡导思想解放,也正是如此:动员朝野上下突破既定的某个或某些主义的观念桎梏,直面现实,敢于实践。 愚虽不才,不够格跻身“学者”之林,但对于能这样不从现成结论出发、不在乎被贴上什么标签,坚持从实际问题出发去探索认识其本质、探索解决之道的众多学者,如秦晖、杨奎松、孙立平、刘瑜、邓野、笑蜀等等,深为佩服。 社会在不断变化,我们的认识也不能停滞,要不断接受实践的校正,这是一个永无止境、不可能一劳永逸的发展过程。过去认为正确的,可能被新的实践否定;过去认为错误的,可能在新的实践中发现有合理因子。 例如,当今任何政府面临的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是贫穷——穷人阶层不断扩大,挣扎在难以自拔的深渊。政府领导人和无数学者、智囊,绞尽脑汁:如何安顿、安置、安抚在高科技、大数据、人工智能急剧发展下,被甩出来、挤出来的越来越多、现在是上百万,不久就会上千万、上亿的失业人口? 正如网友gugeren所说,过去的思路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劫富济贫”,“另一种是让穷人鼓起劲来追赶富人”。第一条思路,导致了巨大的灾难,前车之鉴啊;gugeren认为,只能采取第二条思路。但问题是,在前所未有的巨大失业(失业就意味着贫穷)压力下,宣传鼓动上亿失业者都悬梁刺股、省吃俭用、从凌晨五点干到深夜十二点,摆脱贫困、迈入中产?——这难道不是“乌托邦空谈”,不是智人说梦? 尤瓦尔·赫拉利在其《未来简史》《今日简史》书中说,解决这一难题,政府思路是:第一尽力保住现有的岗位;第二尽力创造新的岗位;但是这两种都难以化解饭碗迅速消失的狂潮,怎么办? gugeren用很不屑的口气说:“事情还没有发生,拿假设的情况来说事”!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政治家和学问家们不正应该要有预见性,要未雨绸缪么?哪能临渴掘井? 据我所知,无数人正在殚精竭虑、想方设法——赫拉利也好,孙立平也好,杨安泽也好,都令人钦佩,我钦佩他们直面现实,尽管他们未必提出了可行的战略和措施——人类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这么大的难题,怎么可能轻易解决?首先要唤起大家重视,都来献计献策,集思广益。七嘴八舌提出的纾困解难的方略,肯定有不少主意是毫无价值的废话。但这个时候,不能自我设限于某种学说、理论,要像胡适所说“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要像邓小平所说“不管白猫黄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讥讽积极思考的学者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这种态度,我以为不可取。 发了上面一大段议论,请各位看今天我推荐的文章,作者还是孙立平,是关于移民问题的,但与上面所说,是否也有思路相通之处?——许多事情解决起来,往往只是不得不如此而已!就像李光耀所说:“放开移民,是政府几乎在无计可施之下才出的下策。”孙立平指出了问题的难度,但还是如gugeren所鄙夷的,孙仍然“拿不出一个好办法”。或许,这个问题要靠AI解围? (在此也顺便再次澄清一个误解:我转发、推荐任何人的文章,都并不表明我对其看法完全认同。我挑选的标准,主要是看其是否提供了新材料、提出了新思路、开拓了新方向。简而言之,我着眼的,不是该文的“正确性”,而是“启发性”。)
这个事情实际上远比人们看到的表面更为复杂
孙立平,老孙荐读 2025年12月9日
美国2025年《国家安全战略》对欧洲进行了严厉指责。其中的关键之点是,欧洲的移民政策,正在改变大陆的人口构成,在此背景下,欧洲不但正在失去自我,甚至正在走向欧洲文明的消失。 这个指责对不对呢?当然是对的。 荷兰极右派领导人威尔德斯在美国的一次演讲中曾经这样说道:在整个欧洲,一种新的现实正在出现:整个穆斯林社区都很少有原住民居住。这是头巾的世界,妇女们推着婴儿车,带着一群孩子,在没有人的帐篷里走来走去。许多街角都有清真寺。商店的招牌是你我都看不懂的。您很难找到任何经济活动。这些是穆斯林社区,它们正在欧洲的每个城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现在整个欧洲有数千座清真寺,清真寺的会众比教堂的会众还多。 而所有这一切,都与移民有着直接的关系。 移民问题固然有多种原因,但最直接的最现实的因素,是欧洲的生育率越来越低。以德国为例,为什么大量引入外国移民?直接原因是劳动力的短缺。为什么劳动力短缺?因为生的孩子越来越少。人口替代水平是2.1,而在2023年,欧盟平均总和生育率为1.38,现在,所有欧洲各国的总和生育率均低于替代水平。北欧约1.44;西欧的法国1.59,德国1.35,英国1.41;南欧的西班牙1.16,意大利1.20,希腊约1.3;东欧平均约1.4-1.6。
其实生育率下降,不仅仅是欧洲的问题,可以说是几乎所有发达国家共同的问题,美国也不例外。比较而言,美国2024年总和生育率约为1.60-1.62,比欧洲略高一些,但其实已经连续近20年下滑,也低于人口替代水平。而美国的总和生育率之所以略高于欧洲,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移民,美国的移民贡献了约30%的新生儿。外国出生人口占美国总人口13%,却生育了23%的儿童。更重要的是,每年涌入的大量移民,减轻了美国人口老龄化的压力。长期看,美欧生育率差距还将进一步缩小。 再进一步分析,美国的红州与蓝州在生育率上存在明显差异。生育率最高的10个州全部是红州,生育率最低的10个州中9个是蓝州。造成这种差距的原因,不外是如下几点。一是人口密度和城市化水平,蓝州城市化水平更高,红州相对较低;二是经济发展水平和生活成本,红州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但房价低,养娃压力小,而蓝州虽然经济较发达,但房价和生活成本高,养娃压力大。三是宗教因素,红州居民宗教参与率平均比蓝州高20个百分点,传统家庭和生育观念较强,直接转化为生育意愿的差异。 由此可见,生育的问题是伴随经济社会发展而来的。这是一个极为难办的问题。
李光耀,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可以算得上真正政治家的人。但是,李光耀生前就曾经说过,如果要我说出哪个问题对新加坡的生存威胁最大,我会说是人口问题。但令人悲哀的是,他承认:这个问题我无从解决,也早已放弃。

新加坡之父李光耀
1970年代,新加坡曾经推行过“两个就够了”的计划生育政策。但是,不到20年,李光耀就发现了问题,迅速停止了这项政策,开始鼓励生育。其间,新加坡政府出台了多项鼓励生育的政策,但都收效甚微。问题出在哪儿?李光耀认为,生活方式、思维观念已经不一样了。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了。 新加坡的出路在哪儿?李光耀指出了两条路。一条,是像西方一样,接受同居文化,承认非婚生子女。这里补充一句,非婚生子女的比例在法国已经达到50%以上,在北欧是60-70%。美国的结婚率虽然相对较高,但非婚生子女比例也达到40%。 另一条路就是移民。 在经济发达国家,以色列是唯一的例外。以色列生育率高,是全球罕见的“生育孤岛”。2024年以色列总和生育率达2.92,是唯一超过人口替代水平的发达国家。这个水平甚至超过了一部分发展中国家。而在以色列内部,犹太女性是总和生育率是3.06,其中超正统犹太教徒为6.6,而穆斯林女性则只有2.75。 在这当中,宗教是最重要因素。按照犹太教的教义,生育是一种“神圣使命”。犹太教核心教义明确要求“生养众多,遍满地面”,将生育视为神圣责任。大家都知道犹太教有个极端教派叫哈雷迪,这个教派的成员拒绝世俗工作,80%男性无职业收入,依赖政府补贴与其他犹太群体供养。同时,生育率很高,平均总和生育率超过6,人口每12-20年翻一倍。
生育率的下降,必然产生移民的需求。 李光耀自己也承认,处处见到长相、口音、行为举止与我们不太一样的人,自然会让人感到不自在,他也宁可多看到熟悉的脸孔。可是,放开移民,是政府几乎在无计可施之下才出的下策。不然,就只能任由新加坡持续萎缩、老化、失去活力。 大约七八年前,在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我就曾经讲到过一个预感:西方面临的绿色威胁,特别是白左们在这方面的作为,弄不好会逼出一个法西斯来。我的意思是说,事情的反激可能会达到一个非常极端化的程度。这种预感,让我自己都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我只和很少几个朋友说过这个预感。 可能还有人记得六年前的新西兰清真寺枪击事件。此次袭击共造成51人死亡、50人受伤,死亡和受伤的都是伊斯兰教徒。枪手是一位白人青年,名叫布兰顿·塔兰特。在直播视频中,他坦承,自己发动袭击的目的就是“报复移民”。 据有关报道,塔兰特曾多次出国旅行。他说,西欧之行让他“戏剧性地改变了”对移民的看法,瑞典“伊斯兰国”组织袭击让他感到“震惊”,法国之旅让他“愤怒加剧”。他对法国移民尤其不满,认为如此多的移民让“法国人自己经常处于少数民族的状态”。《华盛顿邮报》认为,这些旅行的见闻或许导致其思想的激进化。 在作案前,他发布了一份题为《大置换》的文件。在这份文件当中,他表达了对人口大置换的绝望:你经济发展了又当如何?你战胜了别人又当如何?你自己不生孩子了,这个底盘早晚还是别人的。 至此,我们也许可以看到,这个事情实际上远比人们看到的表面更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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