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1題記：看到落款日期，自己都嚇了一跳，那是4年前的信手塗鴉，所寫又竟然是6年前的事。夥伴們那自嘲般的志願軍軍歌的歌聲，又響徹在耳邊。你，我，他，如今又都散落在何處？)

HAYRIDE

當危險是遙遙千里的一張照片，恐怖只不過是大洋彼岸的一個特寫鏡頭的時候，人們享受着上天賜予的和平卻不自知。每年的10月，很多西方國家都要過這麼一個翻着花樣恐怖的Halloween。商店裡的骷髏醒目地擺着，恐怖電影裡面的怪獸蝙蝠，我是一向不敢去看的，雖然流浪在外已經這麼多年，按理應該是見怪不怪了。

很多人說，美國人的笑容雖然真誠，可是你卻永遠看不到那笑容背後的東西。那麼，在以恐怖為樂的背後是不是也藏着他們孩童般的惡作劇心態呢？和和。

南瓜，糖果，面具；孩子們的挨家敲門，大人們的假面舞會，喧嘯，怪叫。。。。

今年的Halloween，公司組織了化裝面具比賽，好事者都帶上自己的精心設想。Smith以Hawaiian Parrot Head旅遊者的形象贏得冠軍。人們的祝賀聲聽起來歡暢而由衷，而我卻努力地去尋找那些笑容背後掩蓋着的遺憾：911後，Smith取消了一家人去夏味夷的渡假計劃。

當恐怖真正臨近的時候，想嘗試體驗恐怖意味的衝動和欲望應該沒有了吧？除非你沒有人性。
和和。

事實上，這個季節不應該是恐怖的。這個季節是田園生活的谷穗進倉，準備冬眠的時候。古時代的人們會用田裡乾枯的稻草堆集起來，形成現代文明人稱之為篝火的場景，舞蹈跳躍。士大夫們，我習慣用這個名字來概括所有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類，士大夫們體驗不到這種純樸的感情，要把這種喜悅灌之以某種形而上的意義。

於是他們不陰不陽地說：你們高興，就會有鬼怪臨近，所以你們要點火。和和。

離開視灶王爺，土地爺為尊貴的土地，落腳在跟我們腳對腳號稱地球先進人居住的村子裡。第一年，我聽說，鏤空的南瓜裡面是要點燈的，點着蠟燭的鏤空的南瓜要擺在房子外面，牆根處，門前小徑旁的灌木叢底下。第二年我聽說全城的孩子們要套上五顏六色的衣服，一個個小手提着自己做的紙燈籠，到馬丁路德廣場去遊行。第三年我聽說，孩子們要挨家挨戶地敲門來要糖果吃。。。。

所有的這些遊戲中，有一種是HAYRIDE。相信不會有太多的人有這樣的經歷。比方說，有個居住在鄉下的醫生家裡，其實他不是醫生，而是醫院裡的儀器師。這樣的職業在當地看來已經是比較富有了。而他的富有卻不僅僅在於此。這個醫生他會邀請留學生們去他家裡HAYRIDE。那會是怎樣的一個遊戲？

HAYRIDE是要夜幕降落才開始的。很多外國留學生們會幾個星期前就接到邀請來參加這個遊戲。大家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做的菜，被同學朋友用車接到城外這個方圓50個英畝家裡的Potluck桌子上。那些用炭火烤出來的熱狗，多半都被俄羅斯人吃光了。不要感到奇怪，我們老中都是從國內城裡來的，所以只有HAYRIDE才能真正打動我們。故而好奇，故而等待閒談，蹩腳的英文與蹩腳的英文的對話，透出熱狗上的Mustard味道，那也沒有關係。

他們說，那個TRUCK是醫生自己造的。和和，不簡單嗎。好比現在的孩子們都多少會用模型拼個飛機或者輪船的模型，當然我說的是能飛起來，漂起來並帶着遙控器的那種模型。大人們自己造飛機在中國會被當作焦點防談上CCTV。

基本上會是這樣的情形：孩子們鬧了，TRUCK突突地開進人們視野。孩子們爬進托斗裡面，托斗裡面鋪着一層乾草，大概就是那個叫hay的東西。孩子們尖叫，因為乾草裡面藏着糖果。於是，翻!十幾雙小手。乾草屑飛到了大人們的頭上，大人們仿佛着了魔。把留學生們稱作大人們大概是過得去的，有那麼一兩個大人們也開始蹂躪乾草。找到的頭兩顆糖，他們大概會嘻皮笑臉地送給旁邊的小孩，於是每個大人後面會跟着聚集着這些孩子。那是他們的偶像嗎。

成為偶像之後，大人們發覺上了當。於是不好意思地揚起乾草，藏起來糖果。不知不覺地打鬧中，TRUCK會開出了醫生的莊園。孩子們大人們互相擠擠攘攘。

那個當醫生的司機，會得意地跟坐在他旁邊的大人們介紹他造這個TRUCK的一五一十。但他絕對不會讓那個好奇得忘記了分寸的大人去換他的位置，畢竟拖斗裡面坐着20多個人。這個時候，如果注意一下幾個小大人的偷偷動作，會叫你忍不住心情更好。比如那個住在前街一直喜歡阿芸的男生，會把藏着的糖遞給阿芸。阿芸的老公會張開雙臂摟住阿芸，說乾草要落她一身。

醫生司機的故事終於講完了，餘興未盡。TRUCK倘若開到了穿過大片玉米地的FREEWAY的時候，膽小的會尖叫，因為漆黑，只有TRUCK前的車燈照在路面上，而燈光是那麼昏暗。這個時候恐怕小時候聽過的鬼故事會鑽進腦子裡來。

於是，有人說，不如我們唱歌吧。唱什麼？Do-Re-Mi, Do, a deer, a female deer。於是所有數得出的全民都會的歌曲好象確實比較少。不如你唱你的，我唱我的。想象一下，這樣一個漆黑黑的Hayride路上，什麼歌能夠壯膽？阿芸說，不如這樣吧：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保祖國，就是保家鄉。。。

和和，和和。

(2001-11-01 散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