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当代著名的油画家1970 年至1978年辗转赣南与苏北农村插队落户,并自习绘画。1978年他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文革后首届研究生班,1980年毕业后留校任教,留任油画系 第一工作室。早在1980年,陈丹青便以油画《西藏组画》蜚声海内外,成为中国油画界的巅峰人物。陈丹青於80年代初曾被国中同仁认为是当时最具才华的油画家,甚至直至今日,油画圈仍存在着“陈丹青情结”。“西藏组画”被公认为文革後划时代的现实主义经典油画作品,在美术界及文艺界引起很大轰动,持续获得广泛的关注、评论、研究与影响。《西藏组画》对当时长期盛行并严重教条化的主题性创作模式发生冲击,被认为是中国写实油画自前苏联影响转向溯源欧洲传统的转折点。而他对写实能力的熟练把握,对欧洲古典油画语言的深刻理解,令沉醉於油画传统手法的观众佩服不已。1982年,陈丹青以自由画家身份移居纽约,2000年回国后作为清华大学特聘教授之一,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同时主持“陈丹青工作室”的工作。2004年末提交了辞去清华美院教授职务的辞职报告。
应试文化的深刻积弊,已有社会的长期共识,不多说。而考试制度中,尤以人文艺术学科的外语考试、政治考试,严重滞碍并扭曲艺术教育的品质与性质。前者无视人文艺术学科的教育规律与成才规律,既徒具形式,又有效地削弱艺术学生起码的中文水准,观诸历届落选博士硕士考生试卷,此举已在事实上持续造成考生文化素质的直线下降。后者公然违背马克思主义及邓小平思想,对于清华大学两大传统,即“行胜于言”及陈寅恪提出的“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更是深刻的讽刺。
以“两课”分数作为首要取舍标准,学术尊严荡然,人文艺术及其教育不可能具备起码的前提,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实属妄谈。由于此一政策的长期施行,人文艺术教育表面繁荣(如扩招、创收、增加学术科目、重视论文等等)而实则退步(如教师、学生素质持续减低,教学品质与学院信誉持续贬值),“有知识没文化”,“有技能没常识”,“有专业没思想”,是目前艺术学生普遍状况,事实上,新世纪艺术学生的整体水准,甚至不如“文革”时期。而人文艺术教育的量化管理,集中反映出学术行政化带来的后患。此亦北大近期决意实施改革的总背景,然而治标不治本:不施行,现状难以突破,施行,则势必重复历次治标不治本的改革,形成更为盘根错节的畸形教育结构。本人不是教育学专家,以上感触,来自教学第一线的实践,而院中同事,俱抱同感。鉴于中国国情,鉴于人口基数与社会现实,现行政策有其不得不然之处,但人文与艺术将长期蒙受其弊。本人唯自知不能改变现状于万一,故聊作纸上空谈,在教学工作中,则恪尽己能,维持现状而已。
人文艺术学科既有的学术行政化,越管越严,教学品质越来越可疑,此一体系虽便于管理,但与“人”,与“文化”,处处发生尖锐而深刻的冲突。 我不相信现行考试制度,不相信教学大纲,不相信目前的排课方式,不相信艺术学生的品质能以“课时”与“学分”算计——但我不得不服从规定——释放个性,回到直觉,摒斥教条,遵循艺术规律,曾经是民国、“文革”前、改革开放初期等阶段艺术教育取得显著成果的历史经验。然而有目共睹:这些传统与经验在今日艺术教学中已经全面丧失。 我个人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唯在本研究室教学中,以“个案处理”的原则,根据每位同学个人情况的总和与细微的表现,在教学中务使知识面尽可能扩大,教学点尽可能具体。 这样的教学难以体现在教案文本上,难以在工作总结中表述,在我奉命填写的所有表格中,完全无法体现我的教学思想与教学后果。 艺术教学是非功利的,非程序性的,是具体而微、随时随地在每位学生、每个阶段,甚至每件作品中寻求当下的沟通、指涉、领悟。这一随机的过程——而不是预定的程序——重视体验与经验,问题与可能性,激发好奇心与热情,并以此检验学生的智能与品性:它开放给未知,落实为个人。 学院教育不是向上负责,而是对艺术、对学生个人负责。不幸的是,当今学院教育的通则与本质,是向上负责。 严格地说,我与每位学生不是师生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不是有知与无知的关系,而是尽可能真实面对艺术的双方。这“双方”以无休止的追问精神,探讨画布上、观念上、感觉上,以至心理上的种种问题。那是一种共同实践,彼此辩难的互动过程,它体现为不断的交谈,寻求启示,提出问题,不求定论,有如禅家的公案,修行的细节。 它绝对不是量化的。分数、奖项、规章、表格,不是它的目的。它因人、因事、因问题而异。它追求教学的真实性,而不是程序化,它落实为个人品质的提升,而不是考试分数。因此,它在当前的教学体制中是困难的,孤立的,不讨好的,无法被教条证实,难以体现为可比的成果。 远溯希腊时期苏格拉底式教育与诡辩派教育的冲突,前者重视知识与品格,后者重视权力与实用。可悲的是,目前文科教育的种种政策限定,决定了人文艺术教学赤裸裸的形式主义与功利主义。 我与现行教育体制抱有深刻的歧异。在人文艺术学科,人才是无法培养的,没有人能够夸耀并保证在学院中培养出真正的艺术家,但学院教育应该,也能够达到这样一种起码的要求,即确立一位艺术学生葆蓄终生的品格,这品格,就是前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大师陈寅恪写在七十年前的名句: “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 “两课”考试制伤害人文艺术教育甚巨,不废不改,“人文艺术”一词,形同虚设。我对贺书记说:清华的传统与精神,一则,是中央草坪“行胜于言”碑,一则,乃王国维自沉纪念碑后陈寅恪所撰“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是也。今全国大学生必须人人过关的所谓“政治考试”,是对清华历史的莫大讽刺与背逆。 “政治考试”置人格品德于不顾,其后果,仅述极端个案,即发生清华高才生以化学药水攻击动物园狗熊奇案。此案虽属例外,然为清华九十年所无有。该生学业优良,必通过“政治考试”,但不知怎样“做人”——“教育”而一至于此,尚复何言。 据《北京青年报》载,国家决定以西城区小学做试点,废除“政治”课(据此而知,连小学生也要学“政治”),改以“品德”取试见教,此正本清源之举,善莫大矣。大学考试怎么办?具体意见,我已在本院“教学前瞻”会议发言稿有所阐述。要之,大学是葆蓄人文传统,承续文化命脉的场所,此乃常识。故政治考试不废,中国人文艺术教育无非摆设,休想跻身世界一流大学。 再就是人文艺术学科的外语考试制。去年我已在上海《艺术世界》为文细数其谬,痛陈其弊,若学院同意,愿再发表。要言之:一、艺术学生掌握外语有益国际交流者,纯属神话。二、今日大学生国文水准每况愈下,思之令人惊心,今欲起救,追之晚矣。盖国文者,国之文化命脉所系,国文不通,学生知识水准、文化修养、人格品质必混沌衰蔽,国文不良,则外语也必不良,此亦常识而已,我考试政策而竟公然罔顾之。 但我深知“国情”渊源,非如此,难以维持局面,故“两课”紧箍咒的实质,乃是“权力”,不是“知识”,更不是“教育”。兹将当今教育体制种种表面文章与严格措施删繁就简,不过四句话: 将小孩当大人管,将大人当小孩管。 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三年来,我同全体学生一样,唯屈从而已,不是所谓“责任教授”,因无教育之责可负——我对所有考生只关照一句话:好好准备“政治”与“外语”,余皆次要。至于“振兴人文传统”、“开拓知识结构”、“与国际接轨”、“不拘一格培养人才”云云,实属梦呓,我不相信。 另一考试怪圈缘自中国当代美术教育史,实亦无以复加的教条主义,即千人一面的“素描考试”。因“前瞻性”会议发言已详谈,不赘。幸本院领导似有考虑之意,唯静待试行新的考试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