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诺曼底海边的旅店里,每天早上都被大嗓门的小白狗吵吵醒: “开饭喽!” 旅店女主人叫格莱特。是个画家,非常有风度。看她做早饭的麻利程度,能猜出来她是个法国大厨班“大本”毕业生。 格莱特早早就把早饭摆桌上了:棍子长条面包,黄油、果酱和榛子酱。等我们坐下后她再上热咖啡,牛奶和果汁。 小白狗摇着尾巴坐我脚下。张嘴流着哈喇子,眼巴巴地盼着我手上的面包渣儿往地上掉。格莱特坐对面,笑盈盈地给我们讲小白狗的糗事: “这小东西人缘儿,狗缘儿都特别好。 它就喜欢到海边寻欢作乐。DIEPPE 这一带没有不认识它的。别看它今年才6岁,早就儿女成行了,重孙子也有一个加强排,得按串儿数。它跟渔民混得熟,每天回家嘴里都叼条鱼。我们这里夏天有规定,从六到九月,早七点到晚七点,海边禁止狗通行。就这规定,我每年得跟它解释三个月,一天讲N遍。 横竖都讲不明白-为什么它不能去海边。 格莱特讲的时候小白狗听明白了。它激动地站了起来,竖起耳朵, 把两只爪子搭在格莱特的腿上,焦急地不停地扒拉格莱特, 特委屈地用小沈阳的腔调问我们: “这是为什么呢?~~” 格莱特被小白狗逗得哈哈大笑。她一高兴,进厨房又给我们加了两个传统法式早餐节目: 煮鸡蛋,水萝卜。 鸡蛋煮成3-5分熟,把小脑袋壳一敲,让蛋黄流出来,我们把棍子面包掰扯开蘸着蛋黄吃。新鲜的小水萝卜蘸黄油和粗海盐。小白狗也爱吃水萝卜,我们几个一起,嘎吱嘎吱嚼得比兔子还欢实。 在格拉斯哥住的是十七世纪建的一座大城堡里。每天晚上在城堡里生着壁炉,喝着威士忌,跟男女主人一起看鬼怪恐怖电影。女主人辛迪一看电影就睡觉, 大声在边上打着呼噜。她打呼噜的动静比恐怖电影里的背景音乐还渗人。
辛迪是英格兰人,她认为英格兰早餐才代表英国,才是最正宗的。 苏格兰早餐太土,法式早餐更不值得一提。 (咳咳:英格兰人瞧不起苏格兰人;苏格兰人看不上英格兰人, 法国人没事就挤兑英国人;英国人逮着机会就踩乎法国人。。。这几户“人家”勾心斗角的程度,比“乡村爱情”里的赵四和刘能还邪乎。) 早上起来,辛迪打扮的鲜亮迷人,她穿着红毛衣,抹着红嘴唇儿,把长餐桌上摆满了闪着银光的古董餐具。 辛迪一进厨房身体就紧绷着。象上了发条一样,在厨房里叮叮光光,踉踉跄跄地忙乎。那动静儿听上去像是大厨班“大专”毕业的。 辛迪的英式早餐非常标准:有煎培根咸肉、煎鸡蛋、炒蘑菇、煎西红柿、煎小香肠,咖啡或红茶。主食是烤面包片。等辛迪满头大汗忙完了坐下来, 她的脸跟红毛衣一样色儿了。
阳光普照的大餐室墙上挂着城堡历代主人画像。五张大脸并排悬着,严肃地望着我们悄悄摸摸地切煎鸡蛋,小心翼翼地嚼香肠。。。 苏格兰旅店的女主人叫六月。六月除了个子不大,身上的器官都硕大无比。她的眼睛尤其大-脸上一半是眼睛。六月有肥胖症。 她走一步得喘三口气儿。可能是因为特体不好买衣服的缘故,我们在那住了四天,没见她换过衣服-每天她都穿那件露着N个窟窿的红毛衣。毛衣里泛着一股臭烘烘的味儿。 六月对苏格兰早餐非常引以自豪。她也是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开始忙乎。每天我们都被走廊里冒出来的白烟给呛醒。烤面包的糊味,烤培根的糊味。。。 自豪归自豪,六月做饭的手艺有点潮。顺着糊味我们掐算了一下, 她拿的应该是大厨班“小本儿”毕业证书。 我们天天按时间去餐厅吃早饭。 每天都是这节目:到开饭点儿了,餐厅里泛着伸手看不见五指的白烟,饭桌上却啥也没有。 六月从厨房里挪进餐厅特难为情地道歉: “刚才那拨鸡蛋煎糊了!我在做第二拨儿。你们先等会。” 这位拿着“小本儿”证书的胖大厨做饭没时间概念。第二拨鸡蛋在厨房的锅里煎着,她人在餐厅里站着,脚底下跟抹了胶似的,老拔不起腿。跟我们探讨哥本哈根气候大会问题。使劲跟大伙抬杠。 越抬杠餐厅里越呛人,白花花的浓烟从厨房里往外冒。。 她又进厨房去灭烟。灭完出来告诉我们这拨鸡蛋又白瞎了。得做第三拨儿。。。 谁都帮不上忙。厨房门上挂着一条大横幅: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我从门缝里往里撇了一眼 - 那“重地”跟垃圾站似的。。 一个半小时后,六月终于昂首挺胸地把苏格兰式早餐从“重地”里都端出来了: 煎黑血肠,煎羊下水饼,煎培根咸肉,煎鸡蛋,煎西红柿,炒蘑菇,煎小香肠, 燕麦粥,牛奶,酸奶, 柠檬果酱。主食也是烤面包片。七盘八碟花花绿绿一片看着特丰盛。 等我们开始吃, 她又从“重地“里端出一个特大号的盘子,里面是挂尖的一堆煎糊的破鸡蛋和煎黑的羊下水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