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多年前看了一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电影,里面有着这样一幕:两个建筑工人开一辆推土机,在废墟中推出一袋钱币。两人发愁了,不知怎样处理。一个说,应该交给国家;另一个反驳说:国家是谁?这个问题给我很深的印象。是啊,国家是谁?我们很多人天天都会说,中国啊中国,却从来不想一想,中国到底是什么。 不瞒各位,我第一次走在天安门广场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心潮澎湃,脑海中飘荡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伟大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的旋律。张敏明的“我的中国心”让我激动不已,看到定海三总兵为国捐躯我也留下了热泪。这些表明我的爱国吗?我不知道。 很小的时候,小到还没有上学,一个伙伴告诉我“我们是中国人”,我心里就感到很自豪。他同时告诉我,中国很大。我当时就想,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工厂围墙后面一定也是我们中国的。 诸位,你们很多人都是从机场飞出国门的,没有几个人有机会感受国家“边界”的概念。我当然也是坐飞机出国的,但我有一次机会到了中国最西边的车站,新疆的阿拉山口。我站在边界的铁丝网不远的地方,看着对面的哈萨克斯坦,心里默默地想:“这边是我们的,那边是他们的”,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感受。 小学的时候,拨乱反正,全国都有一种把四人帮耽误的时间追回来的热情。老师告诉我们“先辈们建立了新中国,四人帮耽误了国家建设,你们是最幸福的一代,因为你们肩负着实现四化、赶上美国的历史使命”。我当时也是激动不已,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但转念一想,那么美国人的历史使命是什么?他们追赶谁呢?当时我认为自己的出生是偶然的。这个偶然的出生让我成为一个骄傲的中国人,我好幸运!更幸运的是,我赶上了最好的时光---追赶美国。今天,我们很多人已经放弃了追赶美国的梦想,用直接加入美国实现了这个梦想,嘿嘿。我们的人生目标就是为了祖国的强大吗? 儒家有句名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家已经深深地渗透到我们的血液中。国家,或者江山社稷,就成为古时候最有理想、最有正义感的中国人的人生目标。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当一个书生好不容易金榜题名,成为朝廷官僚系统的一个螺丝钉的时候,他最需要的是养活家人,而为了养活家人就需要在官场中混下去。冠冕堂皇的儒家不能教会他官场文化的精髓,圣贤书中没有厚黑学,没有请客送礼,也没有潜规则。这时候,江山社稷,早就被大多数官员抛在了脑后。这不仅是今天中国官场的现实,更是古代中国的写照。不要指望胡温新政,中国人很难走出官场文化的污泥烂滩,如果不洗心革面的话。 国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利要求人民奉献他们的人生意义?在我看来,国家根本不具有任何神圣价值,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给与人生意义。为了国家而死去的人们,有谁再纪念?爱国不过是另一种自私的表现。 我早就说过,中国人价值圆圈的中心是自己,然后是孩子父母妻子或者丈夫,然后是兄弟姐妹,再是亲戚朋友,同乡同城同省,最后才是同国,最后是全人类。这个规则当然有例外,但可以很好地描述俺们大多数中国人的亲疏等级。我有个高中同学曾经说过,爱国其实也是一种自私的情感。我当时没有理解,今天深深佩服。其实,我们大多数人给与了国家过高的价值,把国家神圣化。把一种本质上自私的情感神圣化是一种很危险的偶像崇拜,也是一条通向奴役之路。 国家不过是一个人类的某种组织形式。现代民主国家制度起源于法国大革命,其理论依据就在于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在一个国家中,人们自愿放弃暴力的自由给一个公共事务的管理机构就是政府,人们自愿让出一部分金钱让政府支配来完成公共服务。显然,人们建立政府不是为了让政府欺压他们,而是让政府为他们服务,让他们有更大的自由。政府自己的荣耀不是人民最初的意愿,反而是国民要高度警惕的,因为荣耀需要金钱,金钱来自人民的纳税。 任何人都不愿意多纳税,除非多纳税带来更多更好的公共服务,比如医疗保险和社会治安的改善。多党制,就是为了避免政府这个公共服务机构被垄断了。垄断经营,带来垄断利润,这意味着人民要付出更多的税收却不一定得到较好的服务。因此,民主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民主就和你在自由市场买菜一样,你总是尽量想用最少的钱买最多最好的菜。如果有几个政党同时竞争政府这个机构的运营权,人民就可以讨价还价,让公共服务成本降低下来,或者改善和扩大服务范围。 那些一面坚持垄断政府的经营权,同时号召大家爱国的政党是最可疑的。在他们统治武器库中,暴力是最有效的,其次就是爱国。爱国是一种高明的骗术,一种迷魂汤。未来帝国的荣耀占据你的心,就能让你们甘心情愿地多交税来养活政府。政府的面子就成了很多民众的心理安慰。时间长了,渐渐你就觉得是政府在养活你,在支付你的学费,而政府也忘记了税收来自民众,全然陶醉在养活亿万民众的成就感中,说什么伟大的党和政府用世界7%的耕地养活了22%的人口。你也开始佩服政府官员了,觉得他们都很高大,而官员们开始学会作秀说自己多么辛苦,几十年都没有休过任何假期,俨然一幅养活大家的样子。民众和政府的次序就是这么给颠倒了。 国家是谁?国家不过是一块土地上的民众加上他们组织自己的一种方式。有的地方组织的好点,人民自由度大点;有的地方组织地差点,人民无法自由迁徙,连信息交流都要受到政府的过滤,因为政府认为是它养活了人民,是人民的父母官,当然不能让少儿不宜的信息给了年幼无知的民众。崇拜国家和政府的民众,就是年幼无知的民众。仿照亚立士多德的名言“我爱柏拉图,但我更爱真理”,我也希望每个中国人都能“我爱中国,但我更爱真理”。什么是真理?这就需要你我思考了。反正,在我眼中,国家不是真理,不具有任何神圣价值,没有资格要求人奉献出人生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