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then the world is mine oyster, which I with sword shall open."---Shakespeare 一生中品尝过各式各样的生蚝,一如遇到过各式各样的男人。 怀着虔诚的心,在慷慨硕大的银盘上铺满晶莹透亮的冰块。冰块上摆上新鲜的牡蛎,撬开去壳,留下柔滑鲜软的嫩肉,水灵灵的躺在另一半壳身里。 轻轻将之托起, 挤上几滴柠檬汁, 就着壳身里的鲜咸的海水往嘴里倒。且不说原汁原味的海水的鲜咸清甜让人为之一振, 而那蚝肉充盈口腔,滑过喉咙的感觉则更是妙不可言。将残留着海水余味的空壳放回优雅的银盘, 满心喜悦的瞄准下一只。 因为这种仪式,人的感官变得锐利,从视觉到味觉,从嗅觉到触觉,尤其是心念的专注, 使品蚝上升到禅的意境。 仪式的古老宗旨---提高和唤醒知觉 --- 在此得到微妙和完美的验证。 静物, Pieter Claesz ( Dutch Golden Age) 所有海味中,蚝是海洋最真实的味道的反映。而它的味道又因海域的不同风貌而品性各异。 越是干净的水域,蚝肉的味道越纯,反之,就像被大都市的宠坏了的男人那般千污百染。 若是从最原始的海域而来, 比如大名鼎鼎的北爱尔兰的Strangford Lough,鲜美得连挤上一滴柠檬汁都是多余。 越往南方, 海水越暖, 蚝的肉质越是丰厚和柔软; 相比之下,水温寒凉的北部之蚝脆嫩清爽。 一如通常印象里南方男人的温柔体贴和北方男人爽快直率那样。 又好似东方男子的细腻对比西方男子的粗旷。 吃蚝 的女人, James Ensor ( Belguim) 有的时候,厌倦了眼前的事物, 又不能远走高飞去那不知名的天涯海角。便买了最新鲜的不同海域来的生蚝,来满足“足不出户走天下”的假想。有时是大西洋的长岛Bluepoint, 北美西海岸的Olympia 或者Kumamoto,运气好的时候是欧洲海区的Belon 和Hefola,就着最谦和的Muscadet(Chardonnay, Chablis, Pino Grigio虽受青睐却仍有抢味之嫌,不是上选),将海的鲜美和现实的空虚感一起冲进胃里,仿佛闻到海风的咸湿, 人也就愉快起来。 就像当年在象牙塔遇到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背景的男孩子, 他们因为年轻而淳朴,因为淳朴而真实,通过他们将那方土, 那片水, 那块天空作些间接的旅行。巴黎的浪漫才情, 荷兰的坚定大度, 那不勒斯的热情奔放, 俄罗斯的孤芳自赏, 在踏入那些土地之前就有所耳熏目染。 后来去了那些国度,逐一验证或是推翻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别有一番滋味。 太平洋的 Kumamoto 蚝, 最好生吃,如果是特别新鲜的,除了柠檬汁,最好不调料,比如加鲜醋,芥末之类的大众吃法,其实破坏了孕育它的那片独特海水的原汁原味。若是炸了煮了,则像油头粉面熟谙世事的男人,淳朴甘醇的本色荡然无存。 品尝生蚝是需要勇气,甚至些许暴力的 。面对躺在半壳中鲜活水嫩的原始生命,心一横,口一张,颈一仰,便衍生出一种占领那片海域的豪气。品味男人少不了这种果敢, 看准了机会,一次落定,无遗无憾。 而对花样年华的少女来说,这也许隐寓着特别的意义, 就像诗人Anne Sexton写的那样, --- 十五岁那年,生吞鲜蚝那一刻, 意味着一场新生,我内心的那个孩子被击退了, 女人站起来了。 有的时候遇到一些正在历经磨难和蜕变的男人,虚弱无比,无法给予。就好像在夏季产卵繁衍的牡蛎,精力衰竭,肉质粗钝口感凝重。所以,吃蚝最好躲过夏季, 等一段时间, 到秋冬季节,它们恢复元气,又是鲜美无比。 如果和这些类似弱水期牡蛎的男人相逢,收起你的饥渴,给一些耐心和关怀, 也算是享乐主义的另一番境界。毕竟, 一味索取的人生是不优雅也不完整的。 吃蚝,像是品红酒,但又不尽然。打开酒单, 逐一筛选,可以胸有成竹的挑到产地好,年份佳, 成熟到时的美酒。 而品蚝, 与其说像挑选红酒一样可以预知的,不如说运气更重要。 蚝的外观和味道都因一年中水温,藻类可用性和其他因素的不同而异。赶上一次近乎完美的收获更是接近试图打猎:需要一定的信心和运气。但是当你打中,你激动晕眩。 就像遇到那个人,可以充满信心, 但也知道不可强求。 在生活中有些快乐是立竿见影,有的则具有挑战性。前者比如巧克力,性,可卡因, 后者比如创作,烹调,写交响乐。 而享用生蚝, 是这两种快乐的合体,直接,简单,即时, 也充满了挑战。 一生中不免会遇到这样一类男人,他们的存在只限于一程,一段。 共渡的时光虽然美丽,但必须清楚未来是不属于考虑范畴的。 许多时候, 事物的本质就是短暂 --- 此事,此时,此地,如此而已。用品尝鲜蚝的洒脱去接受它。 贴张媚俗的,纪念一下当年Casanova 日啖鲜蚝50枚确保性爱能量之执着 最心惊肉跳的一次冒险,是在波士顿的LEGAL SEAFOOD和我当时的男友以及一对新识的恋人的一次“生蚝会”。每人点了一打,有罗德岛的“月亮石”, 有爱德华岛的“葵薇湾”,还有加州空运来的不记得名字的蚝类。两人都是哈佛读博的,女孩美丽矜持,男孩聪明帅气。不知道是生蚝的催情作用真的那么大, 还是借题发挥,自称做了几个月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绅士的男孩终于熬不住,趁众人相谈甚欢, 拿了调味小方盒, 在TOILET呆了一会,带回来一些白乎乎的粘液一脸神气的放到女孩面前。在座的人差点晕过去。 等缓过神来,女孩居然将那东西倒在一个生蚝里, 一抬头, 全吞了下去,然后像希腊爱神阿弗洛狄特从贝壳中出浴那样看着他。惊叫和掌声。 现在,他们的宝宝都几岁了。 享受鲜蚝的乐趣, 除了以身试探有关它的神秘传言的私喜,比如催情, 壮阳的种种传闻; 还可以挑战自己理想主义 的极限。 试想,坚定不移的守着宁缺勿滥的原则,许多年的百折不挠之后,某一天,终于 遇到最鲜的生蚝,就着最醇的美酒,沐浴着对面最深沉的眼神,在如此美好的一刻,就是猪脑袋也懂得了什么叫“瞬间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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