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初开始,我有目的地重听了许多熟悉的作品,比如,贝多芬第五交响乐“命运,” 第六交响乐“田园,”和第九交响乐“欢乐颂,”和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德沃夏克第九交响乐”自新大陆,拉赫马尼诺夫的第二和第三钢琴协奏曲,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和第一小提琴协奏曲,西贝柳斯的钢琴协奏曲, 等等,曲目全是古典音乐宝库中的精华作品,不一一枚举了。独奏演员是外边来的独立艺术家。亚特兰大交响乐团演奏了所有曲目。 今年二月初,亚特兰大交响乐团举行了三场音乐会,演奏俄国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的“钢琴与管乐器协奏曲,巴哈D大调钢琴协奏曲和贝多芬的第三交响乐“英雄。“ 我也再次前去听音乐家们演奏诠释贝多芬的第三交响乐。
这首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首演于1805年四月7日。当时的乐队只有二只黑管,二只巴松,3把圆号,二把小号,和弦乐。历时50分钟。很可能受制于当时的乐队规模,队员的技巧,演奏水平,我猜测,这首作品应该不会被演奏得如同现在我们所听到的的那样细腻,兼具史诗般的气势和富于哲学性的启迪。现代乐器的性能,演奏水平,剧场条件,音响效果,肯定把这首作品发挥的淋漓尽致到了极顶。使得聆听现场演奏成为赏心悦目的身灵享受。
亚特兰大交响乐团从1949年开始,由不同指挥家挥棒演出了14次这首乐曲。基本每三年拿出来演奏一次。这次演奏有一位客席指挥家Roberto Abbado指挥。看到他的名字,我以为他大概是欧洲那位名指挥Claudio Abbado 的兄弟。看完介绍后,没发现任何联系。看来就是凑巧同名。 如同我们中国人里老张老王那样多。不过,看完他的指挥,我对他的指挥水平有了深刻的印象。
老实说,指挥家真正的功力是在台下训练乐队。台上的辉煌的一个小时指挥,可以如行云流水, 全是平常功底的表现。甚至临时换个人指挥,训练有素的大乐队也能不受太大影响完成演奏。我早年开过一个不礼貌的玩笑说,你在指挥台上放只狗,让他咬个棒子,乐队也照样锣鼓齐鸣。台下的训练早就形成了队员的默契,深入浅出,起承转合,全记在脑子里了。前不久看亚城5号电视台女主播戴维斯指挥青年乐队演奏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她就会一个僵硬的手势,从头到尾成了木偶人。而乐队照旧演奏的气势磅礴行云流水。实际上把她没当回事儿。当然,那女主播用她的名气给乐队打知名度的公关, 乐队给她面子让她过把瘾,这也无可非议, 原本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我只是用这个例子来说明,台上风流潇洒一小时,台下苦练几年功,这是真实的过程写照。就观众所能听到看见而言,乐队的整体演奏水平,对曲目的理解处理,均是指挥家台下训练的成果。
一个好的指挥首先能够把乐队训练的演奏技术整齐,音色统一,声部和谐,打好下一步演绎曲目的技术基础。我记得在上大学时候,不看电影,只听音乐会。常去民族宫剧场看中央乐团的星期音乐会。那个时候,中央乐团是国内乐队的头号交椅。饶是如此,还可以听出乐队弦乐的毛病:音质叁次不纯,感觉是一帮人在拉,没有那种纯如溪水明净透明潺潺不绝的境地。最差的例子是有次到天桥剧场(还是二七剧场)陪友人看当时的北京舞蹈学校演出的《天鹅湖》。我坐在楼上被乐池里的小乐队噪音搅得头晕脑涨。那些中专生们提琴拉得吱吱叫,喇叭吹得哇哇响,根本没有一点声部和谐整体感。坐在一起像个乐队,演奏起来像个茶馆。无奈,休息中间我跑下楼要求找指挥。我跟几个队员说,你们自己上楼听听,铜管乐震天响,压过弦乐。小提琴总共才12把还乱哄哄的吱啦。为什么不训练好再出来演?指挥同志为什么不注意音响效果?乐池里的队员们愣愣地看着我。大概,我说话太冲了。后来,中专舞校升格为舞院,据说这帮人后来还去了刚成立的北京乐团。
1979年,名指挥家卡拉扬率著名的柏林爱乐乐团来华演出。在北京的首都体育馆演出。我和父亲去听了这场音乐会。先不说体育馆闹哄哄的,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体育馆毕竟不是开音乐会的地方。 那乐团演奏的第一个音符出来,登时就让我感觉到他们的实力。弦乐之纯净透明,宛如清澈的溪水直流入到观众的耳里,回荡在心田。一下子就把国内所有乐队全部比没了。这印象,直到现在还是栩栩如生,难以忘怀。年代久远,忘了他们演奏的是第三,第五还是第六。卡拉扬的动作不夸大,手势也明了。看着卡拉扬严峻的面孔,听着乐队的演奏,心里在叹息着,一流的指挥,一流的乐队,一流的演奏。再多说任何话都多余了。
演完后,卡拉扬向观众致意再三。径自离开舞台。那边主席台上坐着的薄一波原本要按国内那套排场,走下主席台慰问演员。不料老卡不买那个帐,执意不再出来见面。老薄只好悻悻而去。后来,父亲跟我提起这个事情,说上面认为老卡对华不友好。我倒觉得老卡是个性情中人,个性鲜明。如果他要是笑容满面出来让中共头目接见,反而会对他的独立音乐家形象打个折扣。
指挥家对作品的理解,决定了他如何训练乐队演奏。训练的成果就是乐队的表现水平。好的乐队默契得如同一个人,声部间协同一致,几达天衣无缝的完美。声音的轻重,渐入淡出,分寸掌握得极好。 这境地,让我想起早年一人去乐山看大佛时的印象:山是一座佛,佛是一座山。 几十个演奏家们,合作的如同一个人,把作品的神韵演绎的出神入化。早就超出了演奏音符的地步。 所以,一个好乐队给人的印象是整体感,让你感觉不到有突出的个人,声部和音符。你宛如在观看一幅图画,可以看到细腻的局部笔法,也可纵观画卷的气势意境。
这次看Roberto Abbado指挥,感觉上他的指挥艺术已臻化境。不论是对作品的演绎处理(艺术表现)还是指挥手法均让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现场看,他的手法极其简练优美得体。有轻有重,有点有面,总是恰到好处。轻柔时,手势如行云流水不见头尾。剧烈时,手法坚定肃然棱角分明。乐队在他棒下得心应手,一气呵成,让人击节叫绝。不论细腻的声部对答,还是磅礴的主旋齐奏,他和乐队浑然成一体,有举重若轻的大气,也有举轻若重的细腻。看完这场音乐会,痛快淋漓,大呼过瘾。
一个好的指挥可以把一个滥乐队训练好。前提是他得有金钱后盾招揽好的演奏队员。这样,只要发挥他的才能就能见成效。一个艺术才华一般的乐队指挥,纵有好乐队队员,恐怕也难以训练出好乐队。这个例子,我本来想举出北京一个大乐团的指挥。不过,三思之后,咱们还是别信口开河了。传回国内的话,何必让人为难呢。
指挥的艺术,作曲家的曲目,乐队的演奏,三者成为一场好音乐会的必要因素。闭着眼听那行云流水的音乐,睁着眼看指挥的指挥艺术,这耳目的盛宴满足了精神的需要。
难怪每次我听完音乐会出来,心情总是无比愉快,见着个漂亮小妞儿就想上去跟人套套近乎。你说,看着漂亮的面孔,侃侃刚听完的音乐会,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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