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 是本地土生土长的白人,奔五十, 有音乐和分析化学两个专业的正规学位。 因为受过专业训练, 吉它演奏是专业水平的, 因为有二十多年作为化学师的经验.做实验的水平也是一流的, 四年前我们在一起工作。

美国人动手能力强, 从Paul 的动手能力可见一斑, 他不仅仅实验做得特别好特别有水平, 维修仪器也很有水平, 效率也很高。 自从他加入我们之后, 公司里专门用于检测挥发性化学品和有毒品的贵重仪器如GC , GC/MS和 ICP等就没再请过外来的专家维修.。以往的维修费很高, 维修人员来一次起价一千美元, 每小时300美元。

就这样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 有件事却让我十分费解。公司负责野外工作的技工离职后,  因为处于业务淡季, 暂时没招工. 零星的野外采样临时安排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也常当替补人员。

有一个野外采样点离公司十哩左古, 是飞机保养场外围的小溪, 要监测水质, 小溪实际上就是一条小水沟, 大概一米深三米宽,  将汽车开进飞机保养场第一道安全门之后,  在平坦的草坪上开半英哩就直接到了溪水边, 取样的任务就是取五百毫升的两瓶水放在冰盒里, 然后开车回实验室。

溪水很干净, 小溪里能看到小魚。与其它的河流里取样和工厂里取样比较,该取样点可简单轻松多了。 对于室内工作的人来说, 工作久了, 到这样的小溪边去逛一趟真是一件很爽快的事。 每当轮到我去, 呼吸着野外的新鲜空气, 看着各种鲜花野草,倍感尝心悦目.

这是四月底鲜花盛开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 Paul 的任务就是去溪边取两瓶水。那天我不在办公室. 第二天上班见到Paul. 真让我吓了一大跳.  左臂上吊着伤员吊带, 胳膊红一块紫一块的, 看着让人很难受。 原来取样的时候他倒栽葱掉到沟里去了, 他抱怨四周都是毒藤子, 或者泥水里有毒成分很高。

那地方我太熟悉了, 很幽静很平坦的, 不存在出事故的隐幻,. 要不是他站我面前亲口告诉我, 怎么也难相信这是事实。  我想象着他掉下去变成落汤鸡的狼狈情景, 实在觉得滑及可笑。 不过心想再聪明能干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侯, 也就没再探讨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一个月以后, 这是五月底又一个阳光明媚鲜花盛开的上午, Paul 的任务还是去小溪边取两瓶水。 这一次公司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之前几天还专门为该采样点备案了一份SOP, 就是标准的操作规程, 做到有章可循有案可查。 临走前试用了取样器, 嘱咐他不要太走进水边, 只是将细小的水管丢进小溪,不用弯腰不用低头, 启动取样器就会吸满两瓶水. 无能如何不应该再发生不可理解的失误。

一个小时能完成的事, 三个小时之后,  Paul终于回来了. 又是一脸的狠狈, 看了让人没办法不惊奇,  他脸上头上身上都是没洗干尽的淤泥, 我试探着问, 你又掉下去了吗? 他说是, 连取样器一起掉下去了。  说完就开着车到附近的急诊室去了。 第二天又吊上了伤员带。 我心想, 您老兄是不是在演喜剧喲。

接下来几个月, 可没敢再请这老兄去取样, 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十一月底的一天, 秋风落叶,不再是杂草丛深. 也没有绿叶青藤. 虽然不是鲜花盛开,却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因为这天特别忙. 所以请Paul 再去溪边取两瓶水,  

我就不相信这地方有鬼.  我也不相信一个大活男人会三次掉进同一个茅坑里,不过临行前还是让他作好了更充分的准备, 釆取对待河流取样和有毒工厂取样一样的特殊措施。 同时让他有事立马与我联系, 我就不信真有鬼。

大概一个小时后, 我的电话响了, 是 Paul 打来的, 听声音又有一点不对劲。 我直接了当地问, “你又掉下去了吗?”   “ 不是。”  “  那是将取样器掉下去了吗?” “ 也不是。”  “没事! 那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 我到达现场后, 因为紧张, 将卡车连人连仪器全开进沟里了。”

故事到此应该结束了. 为了避免读者误解,认为我有偏见,就此打住. 但真正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后续的进展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四次掉进同一个茅坑里, 那是脑子有故障; 或者思路有故障;  或者两者都有故障.

后来我仍然经常到该采样点取样, 每次都会想到Paul, 最近一次去取样, 又想起了Paul,  我一边弯腰取水, 一边忍不住想笑. 笑笑笑, 还笑个鬼哟,  起身时稍不留神, 扑通一声,  我栽到沟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