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来说,我是个快乐的人,很少回忆不快乐的时光或故事。我老爸走了两周年了,在这段时间里,失去亲人的伤痛,总是缠着我挥之不去。想不悲伤,都不行。快乐不起来。我老爸走了后。奶奶生的八个孩子,就只有我大伯在世了。
日本占领东北时,我奶奶一周内失去了五个孩子,那时最小的不到一岁,最大的只有八岁。对于在一周之内痛失五个孩子的这件事,我奶奶至死都不能释怀。我小时多数时间住在奶奶家,一有机会,奶奶会说:日本人投毒后。。。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日本人投毒后,镇上的人开使生病,。。。。。不久开始死人。在诚惶诚恐之时,我的孩子也开始生病了,那小不点儿只有一岁,刚刚开始能扶墙走路,有时双手离开墙独立站着,两眼骄傲地望着我,像是在说:瞧我多能干,已经可以独立了。接下来一屁墩儿坐地。她太小还不能站久。口里已能发出‘爸爸’的音。她不是最先病的,但是最先走的,只有几天,只有几天哪!她那身体躺在我怀里,再也不动了,那身体软软的,任你怎样也不再动了。那孩子就这样走了。
我没有想到,那时只是可怕惊恐的开始。两天后,你姑姑,才八岁,开始出现昏迷,夜里她醒来,为我擦眼泪,还努力试着安慰我说:额娘,午夜他们会来,领我走,去见妹妹,接下来小弟们也来找我们。。。你姑姑的话听起来象是要出远门,说的是那么轻松。午夜到了,你姑姑走了,我抱着她直到天亮,我的几个孩子数她最聪明,你太姥姥教他们读书,她学的最快,能干手巧。你太爷留下的一檀香木箱子的书,她刚刚开始学。她坐在檀箱上看书的样子就象一幅画。不知道为什么她长得是那么好看?接下来三个小子也走了。那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房子一下子空了,你爷爷去抗日了,有小半年没回来了。那几天奶奶我只顾忙着照顾孩子,实际上我也病了有几天了,我以为我会死。一想到死,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三个孩子,他们跟随你太姥姥和太姥爷进山去看你二姨奶了。我冲出房门,向山里跑。你知道吗?从咱家到你二姨奶家要翻三座山,要走两天一夜呀。天黑时我走不动了,于是我就近喝了些山泉水,采些野果和千年箭来充饥。原打算坐下来小歇,可是睡着了。我醒来时,天已蒙蒙亮。急忙上路,边走边想,山里狼那么多居然放过了我。
到了二姨奶家,我整整躺了一个月,有父母的感觉就是好啊。他们也整整照顾了我一整月。我那三个孩子都活着,到了五十年代,你大伯读东北林业大学,你爸爸读哈尔滨工业大学,你老姑在长春读商学院。我有三个大学生。
她老人家的故事和南京大屠杀的故事比要小得多,但都是自己最亲的人,那份痛更加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