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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肩担陶艺,002,爸爸出远门 |
| 番禺路215号的小洋楼原是日伪时期上海市长陈公博的别墅 番禺路215号的小洋楼原是日伪时期上海市长陈公博的别墅 番禺路217号,小洋楼花园里后建的"新房子" 002爸爸出远门
记得我家原先住在上海西区的一座欧式的小洋楼的底层。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这幢位于番禺路215号的小洋楼原是日伪时期上海市长陈公博的别墅。我特别喜欢楼前一棵参天的大松树。那树上还住着一只老鹰。后来,那松树被锯倒了,老鹰也不见了。前面花园造起了两幢三层楼的公房,我家从小洋楼搬到了新公房。曾住过的小洋楼被称为“老房子”。 当时, 新公房里的居民全是华东电业管理局的职工. 其中有电业局周总工程师的一家. 改革开发以后, 这位总工程师的儿子周明伟曾就读复旦大学, 留学美国, 美国总统里根访问复旦是他曾担任翻译, 先后担任过复旦大学外事办主任, 上海市政府外事办主任, 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副主任, 外文局局长等职.
爸爸长得很英俊,四方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他的个子很高,我总是担心他的头会撞上门框。每当他抱我的时候,我的小手就可以碰到吊灯。爸爸个性沉默寡言,全家一起走亲戚时爸爸往往是独自找个僻静处看书。
爸爸曾带我们去大世界看木偶戏。我们坐在最前排。一个小木偶的线缠在布景上了,爸爸就上前把他解开了。
那年头,爸爸经常出远门。有时候一两个星期,有时候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他回家时常常满身是泥,也不洗洗干净就躺倒在床上。爸爸躺在床上时,我就喜欢整理他腿上的长毛。可是,怎么也无法弄整齐。
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爸爸又出远门了。妈妈去了医院,家中仅有外婆,我和哥哥。只听到一阵敲门声。那会是谁呢?那年头亲戚间已很少走动。房门开了,很多人进来了,拉着外婆在昏暗的吊灯下说话。尚不懂事的我只觉得满屋子怪异。
到了深夜,我蒙眬中被外婆叫醒。她心情沉重地对我和哥哥说:
“记住,妈妈回家后问起你爸爸,你就说:爸爸出远门了,要很长时间才回来。记住了吗?”
外婆反反复复叮嘱了好多遍,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过了几天,妈妈回家了。还抱着一个很小的小弟弟。
妈妈总是向外婆打听爸爸的消息。
“奇怪,怎么连一封信都没有。”那天,妈妈手上正在为我折一只纸船,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再也不忍心看着妈妈焦急不安的样子,决定给妈妈一点暗示。我的小嘴贴着妈妈的耳朵:
“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爸爸再也不回来了。”
“叭”的一声,我挨了妈妈一巴掌。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那天她很气愤,因为我竟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
直至出事的一个多月以后,妈妈才知道真相:爸爸因政治运动被送到上海郊区的农村劳动。就在准备批判大会的那天凌晨,他投井自尽了!
妈妈知道以后,面对着墙哭了很久很久。
“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站在她身后,一边哭一边为自己申辩。
爸爸过世时才三十五岁。当时,妈妈三十岁,我哥哥七岁,我五岁,我弟弟才出生三天。
在细雨蒙蒙中,我们换了好几辆公车和一次小火车才抵达那里。在一个无字的小墓石前面,妈妈燃上了一炷香……
“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要给你爸爸做一块刻字墓碑……”
从此以后,每逢清明节,我妈妈都要带我们去江湾公墓去祭拜。我上了学以后才慢慢懂得,那土堆下埋着父亲的骨灰。
“祸不单行”这句俗语是我在舅舅写给外婆的信中看到的。实际上在父亲去世之前,舅舅先被送到安徽白茅岭农场劳动教养了,而我的姑父(爸爸的妹夫)也被南京师范学院划成右派,开除公职。听妈妈说:舅舅是因为年轻,火气太大,顶撞了自己的领导,被送去教养;姑父是因为“乱讲话”被戴上了“帽子”。姑父太骄傲,老是说自己是五所大学毕业的。妈妈常教导我们:“你们长大以后,有了工作绝对不要得罪领导,不要随便讲话。”
外婆也经常唠唠叨叨:“不如意事常八九,可对人言无二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外婆原先和舅舅、舅妈三人住一起。舅舅去了安徽,舅妈随即与他离婚而去,外婆也成了单身一人。因我们弟兄三人需要照顾,外婆就退掉了租房,和我们住在一起了。我们原先租有两间房间。父亲过世以后,他单位的一个主管,一个长得很结实的中年男子来了好几次。他对妈妈说:“你家的房租欠了好几个月了,我看你还是退掉一间吧。”
我们终于退掉了一间房。从此,外婆,妈妈和我们弟兄一家五口挤在17平方米的屋顶下度过了二十多个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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