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女儿缠着我讲故事,故事书上的已经讲了好多遍,实在想不出新鲜的。抬头朝窗外看,只见高楼大厦,一个个透着灯光的窗口,影影绰绰的人影。外边灯光太亮了,看不见天空上的星星。只有远处高速公路、高架铁路上的隆隆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女儿不停地催:“讲嘛讲嘛!” 搜肠刮肚,我的思绪飘过高山,飘过大海,飘过时空,来到了我的童年。 夏夜,满天的星星,凉风习习。院子里的枣树上挂满了翠绿色的枣,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始变红了。星光下,颗颗枣子反射着亮光,也象天上的星星点点。树下的地上铺了一大块竹凉席,我们兄妹或坐或躺在凉席上,瞅着树上的枣子,渴望着它成熟后鲜红甜脆的味道,仰望着天上的星星,缠着奶奶讲“故经”(讲故事)。奶奶盘腿坐在我们身边,娓娓道来那奶奶不知讲过多少次,永远讲不完,我们听不够的“憨憨女婿”: 从前,有一憨憨,娶了邻村的一个好姑娘。成亲前,媳妇没见过女婿,不知道女婿是个憨憨,嫁过来后,也只能认命。 有一天,媳妇对憨憨女婿说:“我兄弟明儿娶媳妇,我今儿要先回娘家帮我妈准备,你明儿一早再来。” 憨憨女婿说:“好!我记住啦!” 媳妇又说:“去我娘家,要记住:把你的驴脸刮净,挑你最亮、最光滑的衣服穿,拿最重的礼物。别给我丢脸!” 第二天,憨憨女婿早早起床,准备去丈母娘家。他想起媳妇的话,来到后院的牲口圈,牵出一头毛驴,用剃头刀,将驴子的脸刮的干干净净,驴子痛的“嗯昂嗯昂”地乱叫。其实媳妇的意思是叫他把自己的脸刮干净。 接着,憨憨女婿又到衣柜里找衣服穿,挑来挑去,没有一件是光滑的。摸摸自己的身上,发现皮肤很光滑,心里想,还是光着身子最好。 要出发了,忽然想起,还没有准备好礼物。想想媳妇说要拿最重的礼物,可那些点心、糖果、馒头都不重。看看家里,找来找去,东西都太轻。忽然,一眼看见门口有一个碾麦子的碌碡,石头做的,很重。 收拾好后,憨憨女婿终于出发了。只见他光着身子,牵着一头脸刮的干干净净的毛驴,驴背上驮着一个大碌碡出了村。 来到丈母娘家,媳妇看他穿成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谁让自己嫁了这样的傻女婿。赶紧找来衣服给憨憨女婿换上,将碌碡卸下来,放在门口,毛驴栓在后院。好在憨憨女婿来的早,客人都还没有到。 办喜事,宴席时,有十道菜,上一道,吃完后,再上另一道。媳妇怕憨憨女婿不懂吃饭的规矩,就告诉他说:“吃饭时,要用筷子吃一口,放下筷子,嚼完了,再拿筷子吃另一口。” 又不放心,说:“你在房间里陪客人,我在外头院子里,我敲一下洗脸盆,你吃一口。”“嗯!” 憨憨女婿答道。 客人都到齐了,宴席开始了,憨憨女婿按照媳妇的吩咐,听一声响,吃一口。同桌的客人们都夸:“憨憨女婿一点也不憨。” 谁知,厨房有人叫憨憨女婿的媳妇帮忙,媳妇去了。憨憨女婿等了半天没有响声,就停下筷子,看着别人吃。 一会儿,有一只鸡来到院子里,看见洗脸盆底下粘了许多米粒,就开始啄。鸡啄脸盆的声音传进屋里,憨憨女婿以为是媳妇在敲脸盆,赶紧拿起筷子吃,只听声音越来越快,憨憨女婿吃的也越来越快。嘴里都塞不下了。就喊:“别敲啦!别敲啦!我跟不上啦!”嘴里的饭菜喷了出来。喷了一桌子,喷了旁边的客人一身。 媳妇一看太丢脸,这不行,就叫憨憨女婿跟她来到后院。后院里有一口红薯窖,媳妇说:“你躲在红薯窖底下,等会儿下一道菜来了,我用竹蓝子给你吊下去。” 憨憨女婿很听媳妇话。在红薯窖吃了接下来的好几道菜。抡到吃面条,憨憨女婿觉得没有味道,就叫媳妇去拿醋。有个小孩想洒尿,来到后院找不到茅房,就对着红薯窖尿。憨憨女婿以为醋来了,用碗接着。那小孩憋了好半天,一大泡尿,憨憨女婿的碗都满了,只听他在下面大叫:“醋酸啦!醋酸啦!” 每每听到这里,我们都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在凉席上打滚。“后来哪?” 奶奶说:“明儿再说吧!” 我讲到这儿,也忍不住地笑。再看女儿,她已熟睡了,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笑意。不知她有没有听明白我讲的故事。 远在故乡,年近九旬,已经听不出孙儿声音的奶奶,可否还记得她当年讲的故事?可否知道?那“憨憨女婿”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而且我也要永远地将它印在我女儿的脑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