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乃葉神神密密地告訴我, 六兒家出嫁的時辰, 滿天的老鴰叫着, 成群地從迎親的毛驢隊上飛過. 乃葉還告訴我, 六兒家的死或失蹤, 興海那娃都絕對脫不了干係.
這也奇了, 興海那娃我認識, 在衛生院幫過忙的, 剛靠二十歲, 難得的高中生, 粗粗壯壯, 紅臉蛋子, 厚嘴唇子, 大肥耳, 鼓突突的大眼睛, 頭是短短的寸頭, 不象那些個男娃興的” 桶蓋兒頭”, 頭髮全推上去, 上邊不剃, 長着蓋下來. 他整天就那一套舊學生服, 倒是乾乾淨淨的. 這男娃挺喜人的, 開不開口都先笑, 牙白, 笑起來也耐看. 就是家太窮, 又多讀了書, 比旁人心高, 還沒聘下婆姨.
六兒家有陣常來我們衛生院, 那時六兒正在衛生院上培訓班, 興海也在, 幫着抓賣個藥, 涮洗個東西啥的. 六兒家雖然還帶着點懶洋洋的拉趿勁兒, 可打扮到底光鮮多了.
沒見六兒家的和興海走的怎麼近乎. 再說山里人嫂子和小叔子打鬧嘻笑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婆姨們說的話干的玩笑事讓男娃子們都臉燒呢.
那天上海下放到區上的王大夫在我們衛生院做闌尾手術, 七月子他們都去學, 我也跟進去看. 閻老西兒扔給我最後一件, 也是最髒的一件白大褂, 黑得髒得象搌布一樣. 平常挺溫和的王大夫一上手術台那是毫不留情面的, 他不客氣地把我轟出去: 你這黑大褂比抹布還髒, 穿着還不如不穿. 我只好訕訕地退出來, 在院子裡百無聊賴地瞎轉.
轉到前排房, 聽見裡面有脆脆的笑聲, 是興海屋裡的, 扒着窗戶一張望, 興海和六兒家的坐得挺近, 大概興海瞎謅了什麼, 六兒家捂着腮幫子在笑, 那眼睛可是亮亮的.
剛想進去也聽笑話, 乃葉扯着大嗓門喊我了: 小平! 麗珍尋你! 無奈只好對付乃葉的寶貝閨女去了.
六兒家又來了幾次, 倒是每次都做了好吃事讓我們嘗, 有白面鏌, 還有油糕呢. 原來她也是會做的, 也不打死賣鹽的了. 我吃的時候, 乃葉也沒拉下, 可她會說我: 傻丫頭, 沾了人家的光, 還吃得這喜性! 不就是沾了五兒的光嘛, 他也沒怕我們沾不是?
六兒家找上我給她算命. 我可比不了瞎子, 人家那是正路子, 我算命是野路, 用撲克牌胡算的. 不過既然有人要算, 我就算着玩, 信不信由他們了.
我假模假式地盤腿坐在床上, 先毫不客氣地吃掉了六兒家給我特地留的大白鏌, 然後把舊了呱嘰卷了邊的牌洗了三遍, 剔出大小鬼. 六兒家斜坐在床沿上, 我讓她上下抽牌, 成對的放在一邊, 52 張牌抽完後, 再隨機抽出單張的壓在成對的上.
黑桃J 壓在了兩張四上, 她將因一個卑劣的小男人而死. 我密而不宣這個卑劣的黑桃J , 只把其它什麼有吃有穿的說了一通. 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也不知她信不信, 她只是一勁兒問我, 她的”姻緣” 命如何.
我看見一張梅花Q 壓在兩張九上, 這說法可就多了, 好的有: 九鳳朝陽, 福貴九鼎, 壞的也有: 九死一生, 命絕九泉, 還有說不清好壞的有: 九烈三貞, 九九歸一. 我揣摸了一下, 這太好了也忒沒說服力, 太壞的也不能輕易說, 就撿了中不溜的, 模稜兩可的說了幾句.
下晚乃葉叫我去她那屋睡, 她男人薛安不在, 她守着倆孩子還覺得怕人. 我把算命的事和乃葉講了, 她認真地聽了我的解釋, 點着頭, 居然是一付若有所思的模樣. 又奇了, 乃葉平日一見我瞎給人算命就撇嘴, 她從來不讓我算, 說命越算越薄, 算也得找瞎子算, 本來好好的命, 別被我這樣的給算歪了.
乃葉睡不安穩的樣子, 敘敘叨叨地一直在講着什麼. 我迷迷騰騰聽見的最後一句話好象是: 這六兒就不該娶婆姨, 害人家的閨女……….
夢見成群的壞蛋在後面猛追我不放, 腿兒就是邁不開步, 怎麼狂跑也是在原地打跌. 一個壞蛋忽然躥到我的身後, 猛回頭, 六兒舉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一隻眼緊緊盯着我, 另隻眼白對着我, 眼黑斜插上去, 我張大嘴叫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