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朋友去餐馆打工
海水深不深,海水咸不咸,只有在大海里乘风破浪搏击过的人才知道,所以千万别笑话海外打工仔,那怕是在中餐馆打工,海水深着呢!
去中餐馆、外卖店,随便找那里打工的人问一问,研究航天飞机的、玩原子弹的、搞生物克隆技术的、唱京剧的、练少林功夫的哪样的人没有,随便一个砖头砸下去,不是硕士就是博士,没准还可能是双料博士,你要是不信,那真是少见多怪了,这样的话不只是一两个人说过。
初入龙潭,不知深浅。
英国这地方,干什么都必须有证,当小学老师要考教师证,幼儿园帮帮忙也要幼师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滥竽充数的。那怕是到别人家修修花园、砌砌墙,你也得有施工证,抛开这些有技术含量的不说,做卫生搞清洁也分为三五九等,一级一级的考过了才能成就卫生事业。否则,谁会要你呢?如果加上英文过不了关,那就彻底地与这个海外世界打工生活告别了。
真的就是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吗?话还得说回来。
不,还有一丝希望,中餐馆、外卖店可能会很廉价的要你,常常是最低工资,也许还少,没有带薪年休假,没有保险,连病假都没有,有的只是磨炼、冷潮热讽、苦不堪言。
我刚来英国没几天,就听楼上的孟博士极具夸张地大谈他的打工第一天,孟博士本来不打工,每月六七百英镑的奖学金紧紧荷包也够他一个人吃香喝辣的。
孟博士的同舍王兄回国探亲,让他代替三个星期,下午四点半自己去,零晨一点钟老板送回,每晚上一张最大的女皇头像。
王兄临回去的时候,一再叮嘱他,一定要坚持三个星期,等他回来。
孟博士当着很多人的面豪言壮语地夸口:别小看人,我可是劳动阶级出身,别说三个星期,三年也许都行。
王兄吃了定心丸似的很放心地回国去了。
第一是好奇,第二是好财,心里还在想,白天可以上课搞研究,晚上可以打工赚钱,还可以驱散孤独和忧伤。金元宝砸头上了,美事全找他,乐癫癫地以为可以捡到财宝信心百倍的就去了。
七尺男儿,卖卖傻力气还会不行?
多少踏着碎步,忸着细腰头发飘飘漂亮的女孩子在那种地方一干三五年,越干越亮丽,越干越可人。
这孟博士猫着腰,眯着眼,在这大街上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在那个不显眼的转角找到了这家外卖店,店不大,老板更是不起眼,头发杂乱无章,明显过度透支只剩下在那寒风中飘零的几根。穿着被他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名牌衣服,比股神巴菲特的领带还要旧还要皱,要是在国内,还真不知是谁给谁打工呢?
这老板看孟博士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以为他能吃苦耐劳,心里乐哈哈的想着,这党国的存亡有靠了。
当下安排孟博士掏米煮饭扒鸡丝附加切洋葱。
米饭煮了一半会,老板来看了一眼,加了三大瓢水,随口问他,以前没有煮过饭吗?老板学问不多却用了疑问句,见了博士也变得文绉绉的,多了些平时少有的和气。
一向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孟博士理直气壮有些得意地说:“水过二指不就行了吗?”
老板这时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恢服成刺猬状:“你看看这是多大的锅,也二指?!”
这次就不只是简单的疑问句,他脚一跺,整个人活像那个大大的惊叹号,站在那里怒目而视。
米饭煮了一锅又一锅,每次不是水少了就是水多了,孟博士本着做科研一丝不苟的精神还是一错再错,或者错上加错。
这研究风能的根本找不到风向标,自信心全没了,心里极不是滋味,这几十年来,从小学中学大学到考研考博到出国来做研究,一路过关堑将,没有那一个老师不表扬他聪明,这上帝的宠儿遇着了兵。
接下来的扒鸡丝更是不在行,时不时把自己的手扒下来一块当作鸡丝了,前几次还好,这一次,红红的血,盆里、鸡丝里、地下到处都是,老板一点也不心痛这做科研的纤纤玉手,反而在不远处大声的斥责,全然不顾他的面子。说王某某(也就是孟博士的室友),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这么一活宝,都快把他给气死了。
扒鸡没有扒完,又让孟博士去切洋葱,老板连讽带刺地对他说:今天晚上,我们外卖店可没有“鸡爪烧洋葱”这一道美味的菜!
孟博士倒是很小心的切着洋葱,“上七刀,下八刀,刀刀有味。”七上八下的数着,七上八下的干着,没两分钟,眼泪不听话的大颗颗的流出来,想忍都没法子忍住。
七八个小时干下来,一直站着,腰酸腿痛,连喝水上厕所的机会都没有,还伴随着老板连嚎带骂、冷潮热讽。
孟博士索性把眼镜也摘下来,让眼泪大把大把地流着,自从记事以来就好象没有哭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今晚,充分利用这切洋葱的机会,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象一个苦大仇深的孩子,哭完了,他用了比扩音器还大的声音,对着老板,扬着他的浓眉很自豪地说:“我不干了!你能干,你自己干好了!”
老板看着处处都象是日本鬼子扫荡过的村庄,一片狼藉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口气立马就软下来:“休息,休息,我让大厨烧几个菜,等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这样的人和事,老板早已是见怪不怪,来他们这里打工的人,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出身,外卖店扒鸡丝的这些“职业杀手”,那一个不是他们连讽带刺、连骂带嚎培养出来的。
孟博士想一想,这个时候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老板肯定不会送他回家,七八个小时热火朝天的干活,早已是饥肠咕咕叫,才发现饿得慌,吃饭成了他此时渴望“暖饱”生活的迫切向往了。
孟博士很“享受”他自己亲自煮的大米饭,第一次感觉到这大米饭是如此的香喷喷、甜丝丝,他自己煮的,一颗一颗的,软软的,不知怎么了,竟有一份成就感,大厨烧的菜也是从来也没有过的美味,五星级的大厨也烧不出如此的佳肴。
尽管在吃饭的过程中,孟博士一会儿起身忙那,一会儿起身忙这,他还是很享受今晚上的这一顿美食。不一会儿功夫,几大盆美食如风卷残云被清扫得一干二净,才明白当年王子们流亡在外,吃什么都是极品美食的道理。
人生犹如一棵树,磨炼就像年轮一样给你箍上了一层又一层,翻过岁月的山坡,才知当初那融入肌肤的一层又一层的磨炼,如青春章节里奇幻的色彩。
那晚一点钟关门,打扫完战场,等不急不慢的老板将他顺带甩回家,孟博士收拾好满头油污、满脸疲惫的自己,已经到了零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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