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纽约上演了一台舞台剧《约翰•盖勃吕尔•博克曼》，又名《银行家》，是现代戏剧之父易卜生的作品。

银行家博克曼因犯金融罪，入狱5年。出狱后，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再，也包括家庭。他与太太不相往來，把自己囚禁在家里楼上的房间里长达8年，一心想翻案，企图东山再起。居住在楼下的只能天天闻其踱步声的太太，既没有了往日的荣华富贵，又必须象活寡一样地生活下去。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倾注在令家族蒙羞博克曼身上，而把新的希望寄托到了兒子鄂哈特 身上，盼望他将来能功成名就。

尽管演员的演出很精彩，笔者始终没能入戏，始终在想着一个人生轨迹的问题。银行家博克曼有过一条辉煌的人生轨迹，被判罪入狱后，这个辉煌中断，他在楼上房间里踱了整整8年的步，也没能接上新的轨迹，他一直在逃避他不敢面对的现实，一直在做着往日的梦。他的居住在楼下的太太，性格泼辣，语言尖刻，行为有时近乎疯狂，其实都是在掩盖她的脆弱。这个脆弱是由于她在上流社会的人生轨迹从此中断而造成的，她寄希望于儿子鄂哈特，无非想接上她过去辉煌的轨迹。

不管是有钱人，还是有权人，最为痛苦的莫过于从辉煌的顶峰掉进冰冷的洞窟。一旦希望渺茫，结果必然只有一个。另一个银行家、金融巨骗麦道夫的儿子马克，他没有能象博克曼一样在楼上踱八年的步，仅仅踱了两年，就承受不住，急于自行了断了。但是老麦道夫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强的多，虽然已经74岁而且被判了150年的监禁，但他愿意继续在监狱里踱步。也因为他有了如此顽强的心态，才会犯下如此惊天大案。老蒋败在老毛手下的原因很多，但心态也是一个原因，老毛的心态是被穷山恶水磨出来的，再脆弱的心态也能磨得坚强无比。

在中国历史上有过两个风云人物，一个是江青，另一个是张春桥。两人在法庭上都很强硬，似乎比老对手但曾多次写检查的老邓强硬得多。江青表面的强硬最后还是没能掩盖住自己最深处的脆弱，以自杀为自己传奇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句号。张春桥是四人帮中唯一能够战胜自己脆弱人性之人，在法庭上，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 的风骨，还有一种“胜王败寇”的傲气。尤其在早年能够呼风唤雨的时候，他明确告诉自己未来的女婿：要有坐牢和杀头的准备，才能成他女婿。这说明张春桥一直能准确地把握住自己的心态，能克服人性的脆弱，他不近酒、色、财，至少拥有了吃政治饭的起码本钱。他可以爬到一个核心的高位，有其必然性。如今有不少象文强一样的贪官，平时作威作福，但到了要被处以极刑的时候，便会跪地求饶。即便留住了老命，一旦往日的威风不再，往日的富贵不再，也会象易卜生作品中银行家一样，把自己囚禁在脆弱的面子里，郁郁寡欢地度过余生。

人到了郁郁寡欢的时候，没有病，也会有病。从接班人高位上掉进监狱的王洪文死于58岁，如果没有这个郁郁寡欢至少可以活到85岁。胡耀邦从被迫辞职到死只有两年时间。 人性都是脆弱的，尤其是居于高位上的人，尤其是大富大贵的人，一旦从顶峰摔倒地面，人生的轨迹必然断裂，就会象博克曼一样地在过去的辉煌中不断地踱步。一旦选择自囚，可以走出来的人是很少的，所以越王勾践会被人膜拜两千多年，卧薪尝胆不是一般的心态可以做到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古今中外的博克曼们最难做到的就是“忍”和“退”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