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时常按照我妈的叮嘱在巷子口坐着,或者在家附近转悠。我妈叮嘱他不许跑远,也不许跟不认识的人走,我哥也是听的。可是总会有一些顽皮的人来捣乱,把我哥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我哥也是有一些小脑的,遇到不认识的人要拉他走,他也会挥一下胳膊赶人家走。可是人家会冲他笑的,我哥看见别人笑了,就以为是好人。如果那个人再伸出小指勾拉勾勾,那么我哥马上就把人家当朋友了,然后就跟人勾着小指勾走了。 我妈会时不时地跑出来找找我哥,有时就发现找不见了。于是满世界都响起我妈焦虑的嘶吼声:“亮…….,亮……..,亮……….。” 亮的大名就这样被吼遍整个昌西沃。有时我走在路上能听见被人指指戳戳地说:“看,她就是亮的妹妹。” 我每天从外面回家,我妈见我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见着你哥没有?” 有时我嫌被问得烦,看见了也说没看见,我妈就立即撂下手中的活计,出门去找我哥。我望着我妈匆匆而去的背影,常常想我对于我妈来说到底是个什么呢?她从来都不问我在外面好不好,渴了没?饿了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因为我那个傻哥的缘故,没有小伙伴愿意到我家玩。我的那些伙伴们总是不胜其扰,因为从她们一进我家门,我哥就缠着人家拉勾勾。拉过勾勾后我们就开始玩我们的,有时玩捉迷藏,有时玩打扑克,这时我哥又要过来找每个人拉勾勾。拉过勾勾后,他会像个人一样安静地在边上看一会儿我们,可过了才一会儿,他忘记了拉过勾勾,他又走过来挨个地找每个人拉勾勾 — 真是烦死人了! 我很少在黎黎家看见她妈,却时常会在我家看见她。 我妈以前在幼儿园上班时是跟黎黎她妈在一起的,她们一起给幼儿园的小孩做饭吃。我哥生病后,我妈为了照顾我哥就不再上班了。黎黎她妈还在那里上班,她有时会来找我妈,她们两个好像总是有特别多的话说。 其实就连大人也不爱来我们家的。我哥经常尿床,虽然我妈把我哥的床单换洗得很勤,被褥也经常拿到太阳底下暴晒,可是在我们家还是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儿。我们呆久了,鼻子已经适应了这种味道,可是外人一进我家,就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大人们总是嘴上不说什么的,可是他们就来的少了。 而黎黎她妈却是个例外。有时候我都怀疑她的鼻子跟别人的不一样。 我有时会悄悄地打量黎黎她妈。跟黎黎她爸比起来,黎黎她妈个头高高的,比黎黎她爸还高,我看不出来她是农村出来的。她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她比我妈年轻,比我妈看起来妖气,也比我妈能说会道。 因为曾经跟林若水家是邻居,所有她经常喜欢说林若水家的事。她也喜欢说林老师。 林老师高高大大的,浓眉大眼,手大脚大,就连嗓门都大。我们班班主任于老师生病的时候,他也会给我们班代课。他的声音洪亮,讲课的时候很好听。也许是因为他经常与一帮子小学生在一起,他看起来就是哪儿都大,跟瘦小的同学们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奇怪。我常想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在学校里当个娃娃头。那他应该干啥?这我还没有想好。 不知道黎黎她妈是从哪里挖出来那么多林老师家的故事。 “秦月不是林老师的头一个老婆。林老师去县城念书前家里为他娶过一门亲。林老师在县城念书时跟秦月是同学,两个人就好上了。好上以后林老师就写信告诉家里说要把新媳妇退掉。新媳妇听了咋也想不通,就上吊了。林老师的家里就跟他闹翻了。林老师没法子再用家里的钱读书了,他就跟秦月俩人跑了出来。” 我家比较像样的家具除了一个装衣服的大立柜,就是一台八仙桌了。八仙桌放在我和我哥睡觉的房子,那里隔窗能望见院子。我妈喜欢坐在桌边我的床上干活,心思留意在院子门口,那样有利于观察我哥的动静。如果天气好,我妈就会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或者巷子口看着我哥。 我只能在这个八仙桌上写作业,只能听她们说她们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