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假期终于过去了,我又可以天天看见项峰了。 开学那天的早上,同学们都早早地就来到学校。老师们还没有来,教室的门还没有开,同学们就聚在一起,相互调笑和诉说着一个假期没见的新鲜事儿。照例,女同学和男同学各自站成一堆。我站在女同学堆里,但是那个八爪鱼的一举一动却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九月的早上很有凉意,他又穿上了他的白色夹克衫,拉链是拉上的,他的身材益显干练,好像经过一个假期,他又长高了一些。他的手没有闲着,他最喜欢的一个动作是把他的大手掌撑开,然后重重地拍在其他男同学的肩膀上,他的笑容也跟着慷慨地落下来,然后不知道说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他的胳膊就从那个男同学肩膀的一边移到另一边,变成了一个搂的姿势,那亲昵的样子令我很羡慕那个被他搂的男同学。 我穿着一件我妈给我织得白羊毛毛衣,早上梳头的时候特意地在辫稍上系上了红头绳。我喜欢留辫子,这样可以把辫稍搭在胸前遮掩一下。女同学们看见我时,就瞪起眼睛,努努嘴,窃窃地偷笑起来。 “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她们的目光让我忐忑起来。 “这个假期,你都偷吃什么好吃的了?” “什么偷吃好吃的?” “你咋跟上学期不一样了,啊?” 我顺着她们的目光低头一看,辫稍在胸脯上翘翘的,红头绳像两朵花一样开在隆起的胸脯上。我脸红了,连忙把两条辫子甩到脑袋后面。 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排座位。按照老师的吩咐,男女同学分别排成两列,然后一对对男女同学分别走进一个个座位。 今天早上跟项峰不约而同地穿了一样颜色的衣服这件事让我异常激动,谁说这不是心有灵犀呢?我感到我跟他的故事就要像我梦想的那样开始了。 项峰个子高,排在了后面,我也自觉地往后面站。站在后面,我紧张地数着自己前面的人头和项峰前面的人头,看着我们能不能被排在一起。 然后,我发现我排得靠前了一个人。我回头一看,站在我身后的是庄晓寒。我就对她笑起来,一边用手遮住额头,好像真的一样,我说:“哎,等下就到那个晒太阳的座位了,我害怕晒太阳,你跟我换换。” “有什么关系?反正每星期都换组的。”她说。 “既然没关系,那还是你先吧。”我说着就把她推到了我的前面。还好,她也没再争执。庄晓寒是我们班有名的‘鼻涕寒’,她的两行鼻涕好像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鼻子下面不干不净的。我从来没有像别的同学一样取笑过她,所以我们的关系还好。我不取笑她,并不是我有多么懂事,而是因为我怕她回嘴说起我的傻哥。 在我的费心努力下,我跟项峰成了同桌。我感到心虚,根本不敢正眼看他。我不停地告诫自己说:“我想坐在他边上是因为他学习好,我跟他坐在一起是为了向他学习,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因为,老师不是说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可是,跟项峰坐在一起之后,别扭的事一桩接一桩。 先是我的辫稍搭在胸前时,他看一眼,然后他的脸上就变得不自然了。他就再也不朝我这里看一眼。写字的时候,我们的胳膊偶尔相碰,他就把凳子往外挪挪,把作业本贴着桌子边,在桌子中间留出很大的地方。 更加别扭的是,他一下课就一溜烟地离开座位了。每当这个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是瘟疫一样。 庄晓寒说得没错,我们每星期都是换组的。转眼我就等来了机会,因为我们这个组终于换到靠墙坐了。我坐在靠外边的位置上,他坐在里面,他要进进出出的必须得要我让道。而我准备好了假装听不见,心想有本事你飞出去。 让我没有料到的是,我不给他让道,他就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面对着我,他的身体离得我很近。 我没动,低头看着我的语文笔记,心想‘你服软了吧?你还碰了我呢,一起道歉吧’。 没曾想,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抱起双腿,一个旋转,利落地转出去了。他的大脚丫差一点踢到我的头。 我坐在那里还是没有动,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继续埋头看我的语文笔记。 然而,那失望的情绪就像是馒头蒸熟了,蒸笼的盖子一掀开,浓浓地,浓浓地蒸腾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