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過後,天氣漸涼,項峰對我的態度卻越來越溫和了。而我則在深秋的季節里看見在我們之間有一爐爐火,秋風恰當其時地為這一爐爐火助陣,讓我有理由相信一個溫暖的冬季將要到來。 他心情好的時候,我會問他借課堂筆記或者是他的作業本。當他因為受到老師表揚而接受同學們對他行的注目禮時,我也情不自禁地想要在他的影子裡撿拾些許榮光。我心裡有時會無端地颳起一陣美麗的風,心情在風中蕩漾;有時又焦躁不安如驚弓之鳥,只不過為了他對其他女生露出的一個笑臉。 那些日子我格外地想念桃子姐姐,因為我也有了有些甜有些苦的心曲,我也很想對她訴說。 在深秋的一個傍晚,我不自覺地再次來到了防空洞。愛,讓我有了豹子膽,我在黃昏的落日下等待,期盼着鬼的到來。如果這裡真有鬼的話,那她一定是桃子姐姐變的。 防空洞,越看越像是一個墳墓,開着一扇門,等待着人們鑽進去。鑽進去的人,就出不來。我面對防空洞,背對斷牆,靜候披着白斗篷的鬼。 我等得天都黑透了,鬼還是沒有來找我。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防空洞的時候,我沒有害怕。但是,當我回來經過小樹林的時候,我卻怕了。我想起來林老師講過的一個故事,是他看過的小說《苦菜花》裡的情節。說是有一個女的,自己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因為感到屋子裡有鬼,就想跑出屋子,結果她就真的被鬼給逮住了,怎麼跑也跑不動。後來,有人來搭救她,才發現是她的大辮子被門栓給掛住了。我還記得林老師講這個故事時大笑的樣子,我們也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林老師說世上本無鬼,是疑心生暗鬼。 我相信林老師說的話。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害怕。我怕得心都快飛出來了。起風了,我能感到鬼影在樹枝上盪悠,在我身前身後的樹木邊遊走,甚至我的面前掛滿了上吊的繩子。秋風裹着落葉把鬼魅的氣氛烘托到極致,那‘刷刷’的聲音像是鬼的集合令。 我嚇得拼命地跑,卻總也甩不掉恐懼。越是怕就越出亂,我在坑坑窪窪的地方一連摔了好幾跤,還掉進了一個大坑裡。我掉進去的時候,感覺半天都沒有挨到地。這個坑,我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看見,可能是我跑的時候,跑偏了。坑的深度到了我的胸口,我無比緊張,感覺要被活埋了。最終,我嘴裡急急地叨念着“桃子姐姐救我,桃子姐姐救我!”然後就像霎那間得了神力似的雙手撐着從坑裡爬上來。 終於跑到巷子口了,我鬆了口氣,但是差點又被一個黑影撞得魂飛魄散。 只聽見一個壓低的聲音厲聲地質問道:“我老遠就聽見是你這個瘋丫頭回來了!你還真是越來越瘋了!這麼晚了,你說你去哪兒了?” 啊呀,原來是我媽呀!我輕拍着就要迸裂的胸口,真是氣死人了!她不在家好好地呆着,為什麼要跑到這兒來嚇我?都快把我嚇死了。她干點兒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添亂? 我沒理她,徑直往家裡走去。 我媽跟在我身後進了我的小房。 “你說,你去了哪裡?”她順手開了燈,看她的樣子今天誓要把我審查到底。 開了燈以後她就更氣了,“你說你到底去了哪裡?你看你這一身!”我低頭一看,我的媽呀!我渾身都是土。而我媽看到我的表情,她就益發地懷疑我,證據在握地、堅定地懷疑我。 “沒去哪兒。” “沒去哪兒?怎麼這麼晚?這麼髒?” “就沒去哪兒。” “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我就不許你睡覺!你看我說到做到!”我媽惡狠狠地說。 “不睡就不睡。”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把頭扭向一邊。 我媽一把把我從床上揪起來,說:“你這麼髒,你往哪兒坐?” 我就一扭屁股坐到書桌邊的凳子上。 “你說你是不是就不學好!”我媽壓低嗓音從牙縫裡吐出憎惡。 “我咋就不學好了?”我是真不同意她的意思。 “那這麼晚了,你到底去哪兒了?跟誰在一起?” “沒跟誰,就我一個人。” “一個人呆到這麼晚?” “一個人咋就不能呆到這麼晚?”跟她說,她也不懂。我不想理她了,乾脆悶頭不說話了。 我媽氣急敗壞、咬牙切齒地說:“你就是想氣死我!氣死我你日子就好過了,就沒有人管你了,是不是?” 那一晚我很累,不知什麼時候我趴在桌子上就睡熟了。朦朧中我感到是我媽把我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然後把我搬到了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