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篇主要介绍了Affirmative Action (AA) 的历史背景,在高校录取和企业雇用过程中的使用,以及过去二十多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受到的挑战。值得注意的是,1996年,加州209 号公投通过决定(54% favor),停止在该州公立大学录取决定中使用AA(Prop 209 也废除了在 public employment 中采用AA); 同年,德州第五上诉法院对 Hopwood vs. Texas 的裁决,也实质上停止了该州公立大学在录取过程中对AA 的使用;三年后,佛州州长杰布-布什也紧随其后,通过了类似的动议("One Florida"); 至此,全美人口最大的四个州中的三个都从不同程度上取消了AA 在公立大学录取中的使用。但是,为了在取消AA 的同时确保一定程度的学生结构多元化,三个州推出了不同的举措。在德州,州长布什推出了Top Ten 政策,保证每个高中毕业班的前百分之十学生可以进入该州任何一所公立大学。因为德州的城市住房结构常常和种族结构直接相关, 所以这项举措实际上保证了一定程度的多元化。佛州的“Talented Twenty”计划和德州相似,规定只要学生的成绩排在本人高中毕业班的前百分之二十(不管该生的标准考试成绩如何),就可以获得该州公立大学的“自动录取”。但和德州计划不同的是,Talented Twenty不保证达到这个要求的学生能进入自己任选的公立学校。
15 年过去了,这些州里的公立大学新生结构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在高校录取过程中取消AA,谁是受益者,谁又是利益受损者呢?
这些问题,正是2006 年UCLA Journal of Education and Information Studies发表的论文“Admissions and Public Higher Education in California, Texas, and Florida: The Post-Affirmative Action Era”的主题。这个研究报告的三位作者都是有丰富经验的大学教授和管理者(Charles Young 曾是Chancellor at UCLA for 29 years, 后任UF 的校长 4年; David Colburn 是Young 任校长期间 UF 的副校长;Victor Yellen 是UF 的副校长兼Institutional Research Director). 三位研究者通过对三所加州大学主要分校(UC Berkley, UCLA, UCSD) 和佛州大学及德州大学奥斯丁分校1990-2005年录取新生的人数变化趋势,尤其是非裔, 拉丁裔和亚裔在新生总数中所占份额的分析. 下面是几个主要的findings(均选自上述论文):
首先,三位研究者比较了这几个学校1990 年到2005年的本科新生录取总数的趋势(not including international students)。由于各州人口结构在这段时间都呈现不同程度的增长状态,几所大学的新生人数在这期间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幅度。比如,UT 从1990年的5937上升到 2002 的7852, 然后在2005年下降到 6890; UF 则从1990年的4000 上升到2000年的7000 in 2000, 并持续增长到2005年的 7200; UCSD 的新生总数也从1990 年的2521 增加到2002 年的4233, 之后下降到3722。
德州大学1990 年录取了294位非裔学生;这个数字上升到1995年的304;但在 AA取消之后的2000年,非裔新生总数则下降到287。这个变化与德州大学在此期间的新生总人数的增加显然大相径庭; 也就是说,在此期间非裔新生占新生总数的比例大大地下降了(从1990 年的4.89% 到2002 年的3.38%;但由于Talented Twenty 的作用,这个比例在2005年又上升到了5.05)。佛州大学的趋势则有些不同--非裔新生比例从1990 年的8.6%上升到2000年的11%,但在此之后下降到2005的9.4%。这个区别大概是因为两个州采用Top Ten 和Talented Twenty 这两个意在消除取消AA 对少数族裔学生的负面影响的措施的时间不同。下面是这几个学校非裔新生占新生总数的变化:
Figure 1. Percentage of Black FTICs in Selected AAU Schools
(FTIC = First Time in College; AAU =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Universities)
下图是拉丁裔新生在这几个大学的新生总数比例。可以看出,佛州大学的拉丁裔新生比例在这十五年中一直稳定增长,这大概与该州人口结构的变化直接相关(佛州的拉丁裔人口从1990年的2百万增加到2005年的三百五十万,是该州增长最快的群体); UCSD 的拉丁裔新生在通过209 之前占新生总数的9.17%,2005年达到了11.47%,而德州大学的拉丁裔新生比例则从1995年的14.5% 增长到2005年的18.2%。与此相反,拉丁裔新生在UCB 则呈现下降趋势,在UCLA 的比例在这十几年中上下起伏较大。
Figure 2 Percentage of Hispanic FTICs in Selected AAU Schools
最后,让我们看看亚裔学生在各个学校新生中的比例:
Figure 3. Percentage of Asian American FTICs in Selected AAU Schools
可以看出,亚裔学生的比例在三个加州大学的校区都呈现较大的增长幅度,尤其在UCB, 比例从1990年的27%上升到2005年的46%,在UCSD 更是从1990 年的22%上升到2005年的47%(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虽然废除AA 的加州209 号公投发生1996年,但亚裔学生在加州的三所大学中的比例大量上升,则开始于此前的1990年。其原因主要是因为该州在1990-1992年间亚裔人口有了大幅度的增加。而1996年后的亚裔学生比例持续上升,则是和AA 被停止有关).
同期白人新生的比例在这几个学校则基本呈现下降趋势,尤其是UCSD, 白人新生的比例从1990 年的56%下降到2005年的33%, UF 也从1990 年的79% 下降到2005 年的65%.
Figure 4. Percentage of White FTICs in Selected AAUs
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在公立大学录取决定中取消AA 的考量之后,最大的"赢家"应该是亚裔学生, 其次是拉丁裔;最大的" 输家”则是非裔(尤其是非裔男生), 和白人。德州有关人士之前担心的" re-segregation", 似乎并没有出现。
但是, 非裔学生的比例下降,到底是不是直接和AA 有关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三位研究者又作了一个对比分析。这一次,他们将这五所学校的非裔,拉丁裔,和亚裔新生比例与五所继续使用AA 的公立大学进行比较,有一些很有意思的发现。这五所对比大学分别是少数族裔结构与德州和加州比较相似的University of Arizona; 位于纽约州的 University of Buffalo 和 Cornell -尽管该校是私立大学,但曾经是 land grant university,所以具有可比性--大概这也是它在常春藤学校中录取率最高的原因之一吧; 另外两所则是最早成为 AAU members 的University of Illinois and University of Maryland。他们发现, 在取消AA 的五所学校中, 亚裔新生的比例增长幅度远远超过在几所对比学校的比例(从1990 年的18%增长到2005年的27%,而对比学校的亚裔新生平均比例从1990 年的10.8% 增加到2005年的12.4%); 但非裔和拉丁裔的比例在这两个对比groups 中变化不大(比如,非裔新生在五所取消AA 的学校中的比例从1990 年的6%下降到2005年的5%;而在对比 的五所学校中, 非裔新生占新生总数比例也从8.1%下降到6.8%, 几乎平行。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非裔学生比例下降, 也许和AA 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那么, 亚裔学生的gain是从哪里来的呢?当然是从白人学生那里来的--因为,五所取消AA 的学校中, 白人新生的比例从57%下降到2005年的47%, 大大地超过了在对比学校中的下降幅度(从1990 年的70%到2005年的63%)!
这个研究结果可以让我们得出一些什么结论呢?
首先我们可以看出, 如果高校录取完全采用merit-based admission criteria, 而不考虑种族等其他"无关"的因素的话, 亚裔学生肯定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其次, 从非裔学生在两个对比群体中相似的下降幅度来看, 要增加这个群体在大学中的比例,似乎并不一定是使用AA 就能做到的。而且,一些教育界人士反对AA 的另外一个理由,是因为有调查表明,在取消AA 的学校里, 非裔学生的毕业率明显提高 --这是因为不少因为AA 而被录取的非裔学生本身的 academic readiness 不够; 尽管得以进入学校,但他们往往会比一般的学生花费更长的时间才能毕业。在大学纷纷为了减少开支而希望提高学生毕业率的状态下, 这似乎也为停止AA 提供了一些理由。 如上文所述, AA 作为民权运动中的一个重要举措, 为帮助提高少数族裔和女性在高等教育和职场的地位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因为它的"积极平权"措施免不了会有一些负面作用, 因此受到挑战也是很正常的。本文介绍的这个研究结果, 从一定程度上说明, 在高校录取过程中取消AA, 的确会引起学生结构的(较大)变化。一些族裔从中受益, 而另外一些族裔则利益受损。需要指出的是, 随着美国人口结构的不断变, “少数族裔”这个概念本身也在发生变化(关于美国社会的族群分化, 和与之紧密关联的贫富分化,请看我的博文: 美国社会真的变得越来越分化吗?)。比如,德州和加州已经成为所谓的"majority-minority" state -- 即传统意义上的" 少数族裔"已经在当地成为"主流群体";在休斯顿和达拉斯这样的大城市,白人已经成为绝对的"少数族裔" (only account for about 10-15% of total population)。在这样的背景下, 为少数族裔争取“优惠待遇”的A A, 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呢?
2006年, follow the Supreme Court ruling on UM admission policies, 密西根州也通过了在公立大学,公共事务雇用过程和 government contract 中废除AA 的公投 (Prop.2)。而在加州209 号公投中起到领军作用的 加州大学原校董 Ward Connerly (顺便说一句, Connerly 本人是成功的非裔商界人士, and president of American Civil Rights Coalition),也在努力将类似的公投推入更多的州.
是否真的像有些反对者说的那样,应该或者正在退出历史舞台呢?
相关链接:
美国社会真的变得越来越分化吗?(上)
美国社会真的变得越来越分化吗?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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