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媽媽染髮 怡然 六年前媽媽來美國,在我這裡住了將近一年。我從十七歲離開家去上大學,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所以那一年真的是難得的時光,讓我和爸爸媽媽有了如此近距離的朝夕相處。我覺得父母老了,每次看到他們花白的頭髮,心頭都忍不住地一顫。於是,就力勸他們二老染髮。 爸爸是個強脾氣,他要是說不的事兒,想讓他改變主意比登天還難。所以我就試探着鼓動媽媽,希望從她那兒打開突破口。 “媽,看你頭髮這麼白,我給你染染吧?”我帶着祈求的口吻說。 “什麼,染髮?不,不,染了還會掉色兒,整得哪都是,白費功夫。”媽媽非常果斷地說。 “你那是國內的染髮水,美國的染髮水特好,不掉色,不信,給你試一次就知道了。” 媽媽還是被我說動心了,看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不管多大年紀,這話一點沒錯。我打開了剛剛買來的染髮水,媽媽靜靜地坐在洗手間的座椅上,看我擺弄着那幾瓶藥水。我把染髮水配好了,拿梳子梳理媽媽的頭髮,她順從地任我擺布着,那聽話的樣子不禁令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那時是我坐在椅子上,有時就那麼站着,媽媽拿一把牛角梳子,為我梳頭。媽媽的手很巧,她會編各種花樣的辮子。我最喜歡的一種是,把梳好的辮子盤起來,一邊一個小麻團似的,再拿彩色的絲綢花邊打底,頭髮梳好了,看上去象只就要展翅高飛的小燕子。媽媽也是個性子急的人,有時早上她急着要去上班,給我梳頭變成了三下五除二,搞得我很疼。等長大了,我跟她說起這事,她笑笑說,“那你為什麼不吱聲?我還以為你挺舒服呢。”哦,我小時候恐怕是太乖了吧。 時光似流水,怎麼轉眼之間就輪到我給媽媽梳頭染髮了呢?我輕輕地梳理着媽媽的頭髮,忽然發覺她的髮絲不光是變白了,而且變軟了,軟得使我抓在手上有一種隱隱的疼痛感,我忍不住問:“媽,人老了,頭髮就會變軟嗎?”媽媽從鏡子裡看着我,說:“嗯,沒聽說嗎,虎老了也不咬人了呵。”是啊,媽媽還真是屬虎的呢。 我想起兒時印象最深的,就是媽媽的一張照片,那是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媽媽梳着長長的辮子,一雙大眼睛露出溫存的笑意。記憶中媽媽的頭髮不僅黑得發亮,而且髮絲也很硬。即使她後來理成了短髮,也是颯爽英姿的樣子。我覺得每個孩子在孩提時代,都會以為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我也不例外。就象我的女兒,每次問她誰最漂亮,她總是毫不猶豫地說,“媽媽最漂亮!”說完還為自己的話得意地揚揚頭。 染髮是個很技術的活兒,它需要細心和耐心,你要把每一根髮絲都塗上染髮水,尤其是髮根兒,頭髮變白都是從根白起的,所以要治本才行。而那些“重災區”---鬢角和腦門上的頭髮,更是需要精心的料理,它們可是一個人的門面呵。 我小心地把染髮水抹在媽媽軟軟的頭髮上,當我的手指划過她那一縷縷白髮的瞬間,心中生出了無盡的感慨。歲月啊,她會把一個單純的女孩,孕育為一個成熟的女人,又讓她慢慢地變老,頭髮由黑變白,由硬變軟,也許還會一點一點地脫落。想到這裡,一絲惆悵瀰漫到心頭,唉,人為什麼要變老呢?如果永遠年輕該多好啊! 染完了頭髮,媽媽對着鏡子看着滿頭青絲的自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是顯得年輕了,你是不是更喜歡年輕時的媽媽啊?”媽媽不經意的問題,把我給問住了,我只喜歡年輕時的媽媽嗎?哦,不!無論媽媽變得多麼老,我心底里對她的那份情感,從來都未曾改變過。 我經常會翻開記憶的相冊,重溫兒時許許多多令我心動的畫面。我聽的第一個愛情故事是媽媽講的,那是《林海雪原》裡小白鴿和203首長少劍波的故事。我學會的第一首情歌也是媽媽教的,就是那首《四季歌》,當時還是禁歌。“春季到來綠滿窗,大姑娘窗下繡鴛鴦,忽然一陣無情棒,打得鴛鴦各一旁……”我總也忘不了她哼唱這隻歌時的樣子,滿頭烏髮,臉上充溢着青春的熱情。 媽媽愛美,她也醉心於打扮我們姐妹,為了給我們編織漂亮的毛線衣,她夜裡打着手電筒畫圖紙,因為那時還沒有毛線編織大全之類的書籍。她到底還是趕在春節前,完成了那些毛衣作品,每一件都別具一格。我從那時開始就一直佩服媽媽的毅力,她想辦成的事,就一定會想方設法辦到,從不半途而廢。穿上媽媽織的毛衣,感覺真美,那種美好而溫暖的感覺,一直留存在我心裡,直到今天。 媽媽老了,人總是會老的,誰也無法抗拒。可是,在我心裡,媽媽還是年輕時的那個樣子。每年的母親節,我都會給媽媽打電話,也會問她,是不是染髮了。媽媽在電話那邊爽朗地說:“現在不用染了,全白了。”我聽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滿頭銀髮的母親,我的媽媽,無論是在天涯海角,女兒總是記掛着你。你是我心中最美的媽媽,永遠是最美的。。。 2011 年 5 月 5 日 家有乖乖女 Hug, Kiss 不能少 “鳳陽歌”成了美國小學合唱團的保留曲目 英國王子結婚,平民百姓興奮個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