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以前都不喜欢柳莲阿姨。然而现在,我学会了同情。甚至是被她打动了。 我想起了过去听到的她跟我妈谈到的关于林老师的点点滴滴,我理解了她。而且,我在她的身上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我们两个,这样的人,就像是夹缝中的草,借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空间,苟活着,但也照样沐浴着空气,雨,雪,阳光,一样都不缺,并欣然爱恋着这一种美好。 思而不得,这样的思恋像饥饿的河等待眼泪。有一种爱,就是这样的活法吧。 如果说上一个暑假我为了能遇见项峰一次而心慌慌,那么这个暑假,我的心被柳莲阿姨和项峰搅得冰凉。 柳莲阿姨在我家忙活了几天,走了。柳莲阿姨在我家的时候,如果何黎看见了,她就会躲开。不知她是躲她妈,还是躲她妈的故事。何黎有太多的心事,有些我明白,有些我不明白。柳莲阿姨走了,我家安静了,何黎就又来了。 我感谢上天给了我何黎。 即便柳莲阿姨和我都躲在云后哭泣,也应该有一颗星星亮着,那样才有希望。好像在这个时候,就应该轮到何黎做那个亮着的星。我特别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这个愿望赶跑了我自己的不快乐。虽然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我对石新子一点儿都不报希望。但是,谁知道呢?说不定在我打盹的时候,星星就出来了。 也许是为了何黎,也许是为了打发我自己的痛苦,我积极地配合着何黎。那个暑假,我经常跟何黎一起蹲在院子门口,一人拿一本书,书都是何黎带来的。她以前都是喜欢猫在她家里看书的。 明年就轮到我们这一届高考了,语文里的写作文一直是我和何黎的弱项。所以,何黎带来的书都是如何提高写作文的书。书里介绍很多写作文的诗句,像是“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等等的句子,并详细讲解如何在适时的时候使用某个诗句,以便写出突出主题的作文来。何黎告诉我说首先要把这些句子都背会,写作文时才能活学活用。 我手捧书本,对何黎充满感激。我不知道除了何黎,谁还会教我这么多窍门。 我哥看见何黎在我家门口,他就不走远。每当我家里来了外人,只要他在,他就表现出主人般的热情和殷勤。越稀罕的客人,他就越热情。以前何黎不来我家,后来她来了就只在我的小房里,我哥不常见她。现在我和何黎在门口呆着,我哥看着就激动得不行。 他经常来捣乱,要求拉勾勾。何黎一遍遍地应付他,跟他拉勾勾。碰上石新子路过时,石新子会停下来。石新子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何黎和我,但是有我哥。他依然会跟我哥拉勾勾。只有面对我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依然有光芒。何黎羞怯地偷眼看石新子,这一刻,她的等待又是值得的。 百无聊赖的我,在陪着何黎等待的一天天里,慢慢地滋生出一种赌徒的心情。我坐在地上,抱着双膝靠在墙上,把书扣在膝与胸之间,仰头看着蓝色的天空。我对着博大的天空想出来一个赌注,我把赌注押在何黎身上。我坚信我跟何黎有相同的命,如果何黎跟石新子能成,那么,项峰也注定会喜欢我的。 我跟何黎天生就是一体的。如果何黎败了,我就必败,那就不强求了。 柳莲阿姨在等来生了,来生就是下辈子。下辈子一定是没有乌云、没有哭泣,下辈子一定每夜都是满天星。在这个假期里,神秘的下辈子也常常会勾走我的思绪。 这辈子还没有开始,却要想下辈子的事,唉! 下辈子?来生?好耳熟的词儿?我的记忆又被翻动起来,找寻这个词儿的出处。 想起来了,是林若水!林若水曾经说过,她在等她的什么来生的人。一想起这个,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口深井,把我整个人连同思绪都吸了进去。来生啊,你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