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從結束到開始

楊小靜臨近午夜才回到家裡。她一直心亂如麻，不知道如何面對鄭衛，也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可是回來一看，鄭衛卻沒有在家。她稍稍鬆了一口氣，這下子可以推遲一點時間再做決定了。她洗漱後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她靜靜地審視內心，覺得自己真正喜歡的，還是吉姆，可是鄭衛一直對她不錯，又把她帶到美國，他們還是合法夫妻，讓她象拋棄舊物一樣離開鄭衛，她也做不到。怎麼辦呢？怎麼辦呀？

迷迷糊糊地似乎睡了一會，楊小靜突然驚醒，睜眼一看已經凌晨三點，鄭衛還沒有回來。她擔心起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在實驗室見到過鄭衛了，他就是去圖書館看論文，也不可能這麼晚還不回來吧。難道他真的鑽進論文裡去了？不，不可能，那不是鄭衛！她趕快爬起來給鄭衛打手機，沒有人接。她等了一會，越想越害怕，她知道鄭衛最近讀論文很痛苦，而且對自己的心事也有所察覺，會不會……，不，不可能，鄭衛這種馬馬虎虎的性格，不至於走極端。那他能去哪裡呢？

楊小靜覺得不能再等了，無論如何必須馬上搞清楚鄭衛去了哪裡，出沒有出事。她把電話打到鄭衛一個經常一起胡混的死党家裡，那個小子拿起電話，睡意深濃地含糊着說：“他十二點多走了。對，打完牌。這傢伙手氣真好。去哪了？沒回去？我也不……對了，他說要去哪兒打遊戲來着？反正你別擔心……”

楊小靜放下電話，腦子裡一片空白，其實在那一瞬間，她在潛意識裡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她自己還沒有敢去深想。這樣的人，不可救藥了，遲早也是散！長痛不如短痛，算了吧，算了吧！本來她還在想，如果鄭衛保證刻苦讀下去，一定要拿到王冠的博士，她還是願意跟鄭衛過日子的。她愛吉姆，可是她並不天真，她知道離婚再嫁，又是跟一個中年美國人，自己的老闆，肯定是一個巨大的挑戰。還是繼續過現在的生活吧，雖說不滿意，可也能夠過下去。愛情歸愛情，婚姻歸婚姻，有多少愛情能夠成長為婚姻呢？你愛的每一個人都會跟你走進婚姻殿堂嗎？可是鄭衛今夜的表現，已經讓她徹底明白，她跟鄭衛的未來，不會有任何希望。她明白該結束了，必須結束了！

直到早晨七點多，鄭衛才搖搖晃晃地回來了。雖然他困的要死，累的要命，可是卻面帶笑容，吹着口哨。昨天夜裡他在牌桌上和遊戲機前都大獲全勝，無人能敵，他就是那最牛的人。不愛讀書，怎麼的了？讀不懂論文，那又怎麼樣？本人就是聰明，就是牛皮，你們誰能比得上？他一看到那些雜誌和論文，心裡就自卑和痛苦的難以忍受，只有在牌桌上，在遊戲裡，他才能找到叱咤風雲的感覺，找回自己所有的自信和驕傲。他現在什麼也不願想，什麼也不去做，就是不停地玩，把自己玩昏，把自己累死，忘掉一切煩腦，忘掉那些狗屁論文，忘掉什麼博士碩士……

太太已經起床了，正在梳洗，聽見他回來，連頭都沒回。鄭衛訕訕的，不好意思地解釋了幾句：“放鬆放鬆，呃，忘了時間，忘了時間……”見楊小靜拿着東西往外走，他跟上幾步說：“我……睡一會，馬上去實驗室。”楊小靜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間，他嚇得呆住了，因為他從太太的眼睛中看到的是無盡的絕望甚至深深地憎恨。他想追出去道歉，可是他實在太困了，一頭栽倒在床上就睡過去了。

他沒有如約去實驗室，也沒有去讀論文，他又一次跑出去找人打牌、打球、打遊戲，直玩得昏天黑地忘掉了一切。等他再次回到家時，又是一個新的一天，又是一個新的早晨。這次太太已經不在了，他也不用再說什麼，不用再做解釋，一頭栽倒在床上，再次死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下懶腰，又小睡片刻，才爬起來上廁所。他從廁所出來，準備找一點東西吃，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仔細一看，屋裡好象少了一些東西。他大吃一驚，壞了，被人偷了。再一看，自己的東西都在，只是老婆的衣服用品幾乎都失蹤了。他猛然嚇住了，意識到出了大事，果然馬上在桌子上發現一封信，上面是楊小靜的字，寫着“鄭衛啟”。他的手有點顫抖，抽出信一看，不長，只有幾句話：“鄭衛：我走了，不用找我。我覺得我們已經無法再生活在一起了。咱們還是分手吧。很感謝你這幾年對我的照顧，也感謝你把我帶到了美國和幫我找到了工作。銀行卡和密碼附上，裡面有二萬美元，全部歸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