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突然变成个大火炉,而且酷热的天气持续了数周。这在我的经历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起码我在美国生活的十多年里就没有遇见过。芝加哥市比邻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密歇根湖,它不但美轮美奂,还有自然调节温度的功效。也正因为如此往年夏天都热不过三日,即便时值国内的大暑季节,家里也很少需要开空调。外面到处都凉,实在热了就去楼下睡觉,到了后半夜,总还是要盖上条薄被什么的。
(丧粒变紫成色就意味着熟透了。)
但今年不同与往年,热浪滚滚袭来,而且没有减弱的迹象。更不巧的是,这几天整个芝加哥地区的中学生游泳比赛又把我每天避暑锻炼的圣地,大学游泳池霸占去了。我只好改成饭后散步,路线很随机,但目的地都是校园附近的湖边。
在我离家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住着一家台湾移民。他家的小院子里有棵茂密,且硕大的桑树,结满果实的树枝顽皮的伸到墙外,几乎要连到了地上。我每天经过那里时,都会情不自禁的摘些熟透的桑粒细细品尝一番。每每此时我都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幻觉,即使今天我摘光了树上所有熟透的果实,明天那些原本生涩的青果又会变魔术似的把黑宝石般的成熟重新展现在我的面前。有时主人恰巧从家里出来,总是微笑着主动和我打招呼,并告诉我喜欢就多吃些,千万不要客气。据一个住在那个大院里的朋友讲,许多邻居都主张桑树的主人把那棵大桑树砍了,原因是一到夏天树上的落果总要污秽周围的环境。为了息事宁人,桑树的主人还特意和别人更换了车位。西方人有时就这么死心眼,而且和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些爱管闲事的大人们一样烦。每次路过那个桑树时,我都会下意识地去记忆中挖掘那些虽然有些模糊却又依稀可见的往事。而当面对无数唾手可得的桑粒时,虽然它们甜美依旧,却让我再也找不到儿时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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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树的主人,一个退休教授。)
想想小时候,为了采集桑粒,每次都需要爬到很高很高的大树上,还要随提防那些突然降临,像极了天兵天将一样的大人们。那种即忐忑不安,同时又充满期待的感觉,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每采到一颗桑粒,我心里都会觉得美滋滋的,吃起来比家里母亲洗好的水蜜桃还要香甜数倍。许是来之不易的原因,那些通过流血流汗和冒险才得到的‘胜利果实‘总是显得极其珍贵。
吃过桑粒,我和老婆来到湖边。突然发现有许多中国人在湖里游泳,真可谓’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婆显得兴奋异常,跳到一个被湖水淹没的巨石上,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起来:
”水很暖啊!”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想女人总爱大惊小怪。
”你也下去游游。”
“我又没有游泳裤。”
我虽然嘴上如此说,而且明白老婆是开玩笑,但我却非要假戏真做,那股久违的老玩童的蛮劲又上来了。
我迅速脱掉上衣和鞋子,在她一脸茫然中,一个猛子就扎进被暮色笼罩的湖水里去了。我心想,此刻身后的老婆一定傻在那里了。
水温暖极了,而且比游泳池里的感觉好得多。置身于大自然中,那种随风浪起伏不定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而且这里也闻不到呛人的消毒水味道。我游出二十几米远,习惯性地用脚试探湖水的深浅,让我感到非常意外的是,我的双脚很快就触到了细软的沙子上。真奇怪,岸边的湖水还深不见底,而且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巨石,zhe才游出去却就别有洞天了。
我虽然兴奋无比却不敢游得太远,因为心里始终都惦记着那个有些忘乎所以,站在湖水里不知深浅又跃跃欲试的笨女人,生怕一个大浪打来,她会失足落水,她可是个旱鸭子。我来回游了几趟就爬上岸来,我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女人因我而担惊受怕,更不愿意也不习惯独自享受一切美好的东西。
在回家的路上,浑身的暑热已然退尽。晚风一吹,更是惬意得到了极至。原来身边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却被总是好高骛远的我们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