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十分肯定前一天夜里雾城至少下了大半夜雨。我常常看电视上放的电影看到夜深。为了不影响巧珍母女们,每当我电视看晚了,就踮着脚尖迅速在楼下的小厕所里处理一些必须的杂务,然后倒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打发一夜。前一天的夜,便属于这“常常”之一。我家客厅里的沙发刚好临窗。这让我在电视结束后一直它奶奶的听风听雨听到天亮。上班的路上天也一直阴沉。 此刻,后院的地上干燥燥全然没有刚下过雨的痕迹。四周的花草树木格外清晰。我不禁抬起几乎秃光的大脑门。院子上空的天蓝得像块透明的丝绸。哼哼,现在我用“丝绸”这么个文邹邹软呼呼的小词。当时,我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它奶奶的。如今我最见不得好天气。 每当这辰光,我双眼发红泪常流,鼻孔奇痒喷嚏不断,浑身上下湿呼呼不舒服的同时还总闻到一股恶臭。就让我忍不住恶咒一句它奶奶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大学寝室的室语“婊子养的”篡改为“它奶奶的”。并不是真和什么人的奶奶过不去。而是因为如今的中国人一张嘴就是我奶奶说这,我奶奶说那,仿佛世界上就它奶奶来事。听着就来气。我就不服这个理,X它奶奶的。 那些真奶奶们可不管它奶奶不它奶奶的!大概不甘心Mike那般的敷衍,只见玩偶的奶奶们争先恐后几乎是踩着我和Mike的脚步,一窝蜂地钻进她们的新产品,钻到院子。一只只以玩偶娘儿们为核心的高大袋鼠、高大熊猫作着怪模怪样的姿势......我和Mike两人都张着眼睛和嘴巴跟着乐起来。 此时的Mike完全摆脱了刚才的不自在,像个老玩票似的对我介绍起玩偶的来历。她们当年都缝过哪些产品。不过,说了半天,他也整不明白这些宝货都兜售到何方。反正总是运到环球的某个角度吧。他耸着肩故作幽默地挥了两下子手。 聊着说着,环球仓库门口到了。 我立即看到Maggie,双手蒙着脸,背对着门,弯着的腰背一颤一颤。这、这不是在哭嘛!我诧异又尴尬。咋能让Mike看到我手下的员工在上班时刻如此委屈呢?让我怎么对前总裁今总裁的老父交代我的管理模式呢? 环球的宗旨最是让雇员工作之时happy, happy 再happy。如此不happy情景叫总裁亲眼看到倒不要紧,怕就怕像Mike这么个德高望重的老总裁看到。他对大家一转述,不知会描成什么样。而且不管他怎么描述,别人都会深信不疑。老总裁的话,还有假? 我急忙要领Mike转身,再看看玩偶的那些袋鼠和熊猫,好把Maggie哭的事给遮掩过去。我甚至指着一只大熊猫要Mike猜那是公还是母。据说这是Mike的一大嗜好,特喜欢猜测动物的性别,并且一猜一个准。 Mike却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完全不听我的脚。是啊,这可是深入基层的好机会。看来,哪里的高层领导(即便已经退休)都要让自己表现得体恤下属。天下火鸡一般红!我心里立即为我的玩偶邻居开发了一个新产品:红火鸡。这红,还是太阳升东方红,在中国山西。哈哈哈,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我禁不住在肚子里哼起了小曲。 但见Mike和颜悦色走过去,像个多年不见的老熟人老朋友,一边hello, how are you 的,一边伸出那只爬满金黄色绒绒毛的巨手。 我迅速发现Maggie通红的眼睛。她的脸立刻变得比眼睛还要红。 不好!。。。 好!好!。。。好Maggie! 她终于没有让我难堪。脸上的红还没有消褪,就笑着说:对不起,Mike,没有到办公室欢迎您。因为刚好有些dust弄到眼睛里。好半天才弄出来。 我和Mike同时做出极其关心的姿势。我并且不识时机地向Mike介绍并夸奖了Maggie一番。 好一通折腾...... 终于把Mike打发走,我如释重负地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 屁股才贴上小转椅,头还没有低下来,Maggie像个幽灵般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顺便说一句,我的小办公室一向都不关门。 我不能装着没看见她。我的两只眼睛和她的两只不得不直着瞧。向毛主席保证,这是我到英格兰之后第一次如此直通通地跟一个除巧珍以外的女人eye contact。说实在的,多少年来,连跟巧珍都没有如此这般了。 还没说话,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啊,出了什么事吗?我大声问。 还用问?那当然是事。我不过用声音掩饰自己的慌乱。唉,跟女人打交道,我还是嫩了点。我在心里自骂。白秃了几乎精光的脑门心。 诸位,我必须事先郑重声明:这里说的事可不是那事,而且跟我无关。这个得说清楚,否则到时肯定有人会骂我装神弄鬼。 http://blog.creaders.net/heyifeifei/user_blog_diary.php?did=92321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