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毛女”,一部人所共知的红色经典。据说当年国共内战,解放军攻某城迟迟不下。部队领导请来话剧团演了场“白毛女”,指战员们看了戏后情绪激昂,一鼓作气拿下该城。 建国后,白毛女的题材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先后被改编为电影、京剧、歌剧和芭蕾舞剧。“白毛女”还走出了国门。芭蕾舞剧白毛女最早便是由日本松山芭蕾舞团改编的, 1955年就已经在日本公演。9年后,上海芭蕾舞剧院搞出了中国版的芭蕾舞剧白毛女。松山芭蕾舞团现在仍然定期地举办该剧的公演。在松山芭蕾舞团的网页上,我们可以看到对该剧的介绍,其内容和我们熟悉的那个白毛女多少有些不同。松山芭蕾舞团把白毛女说成是中国古代的民间传说,并宣称这个作品的普遍意义在于“无论在任何权力的压迫下,人都应该挺起胸膛而不失灵魂的光芒。这样就能找到爱和信任的纽带并开创理想的时代。” 同一个故事,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自然会有不同的理解。八十年代刚来日本的时候,出于好奇的心理,我时常在大学图书馆里翻阅台湾出版的书籍。听惯看惯了共产党骂国民党,有条件了自然想知道国民党是怎么评论共产党的。记得当时有本《中共名词集》,收集了大陆当时的各类专有名词,著名八个革命样板戏均列在其中。对《智取威虎山》,《名词集》解释说:“该剧描写了以少匪剑波为头目的共军小分队偷袭国军滨绥图佳保安第五旅防地、杀害该旅官兵的过程。”国共各视对方为匪,我们所说的土匪座山雕,在国民党看来,不过是国军一支地方部队而已。 更令我感到新鲜和有启示意义的是《名词集》对《白毛女》的解释。该书先是客观地说明了剧情。“恶霸地主黄世仁强迫佃农杨白劳用女儿喜儿来抵债。在逼死杨白劳后,黄世仁强行霸占喜儿。喜儿不堪虐待,逃出黄家并躲进深山。其未婚夫王大春投奔共军……。”有意思的是《名词集》对该剧的评论:“该事例本属于黄世仁与杨白劳的个人恩怨,然而共党却将其夸大为所谓阶级斗争,借此煽动农民参加暴乱。” 在国民党看来, 黄世仁是千千万万个地主中的一员,但并不是具有代表性的一员。他或许是个为富不仁、欺男霸女的坏蛋,但这只不过是他个人品质的问题,甚至与他是不是地主都没有什么关系。而对共产党来说,黄世仁的所作所为是地主阶级压迫农民的具体表现, 千千万万个地主就是千千万万个黄世仁。按照国民党的解释, 像黄世仁这样的恶霸,对其个人进行惩罚就可以了。而共产党则认为只有彻底消灭地主阶级才能杜绝黄世仁横霸乡里的现象。 《白毛女》通过艺术加工把地主与农民的关系形象地表现在黄世仁与杨白劳父女的冲突当中。这种文艺形式产生了强烈的视觉效果,使人们把对地主阶级的认识铅版化,在大众意识中刻划出地主=黄世仁=恶人的等式, 阶级矛盾也被简单地理解为善与恶的对立。这样的简单化和情绪化在土地改革中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土改的本意是没收地主的生产资料=土地来铲除地主阶级存在的基础,而在许多地区的实践中消灭地主阶级演变成了在肉体上消灭地主甚至其家人,造成了不少人间悲剧。 那么,是不是国民党的解释就正确了呢?回答是否定的。地主与农民的矛盾根源在于土地。国民党的创始人孙中山以实现土地国有和耕者有其田为理想。在他的三民主义里, 平均地权是 “民生主义”的核心内容。而后来的国民党背离了孙中山的思路,他们无视土地问题的严重性,充当了地主阶级既得权益的保护者。蒋介石丢失大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无法也无意去解决农民对土地的要求。国民党对《白毛女》的解释说明他们没有真正理解这部剧引起广泛共鸣的原因。 土地问题是亚洲许多国家具有普遍性的问题。而它往往很难以和平方式在体制内解决。中国的土改是以人民解放军的军事胜利为背景的。在日本, 美国占领军以近似于免费的低廉价格强行收购了大地主的土地,完成了土地改革。据说蒋介石也在逃亡台湾后痛定思痛,着手实施了土改。在台湾的土改中, 国民党官兵应该扮演着与《白毛女》中的王大春差不多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