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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握住他的手 第二十九章 遗嘱 |
| 戴戴的笑在文林眼中是另外的读解,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这么多年,自己始终守护在戴戴身边,可是陈越却像一个看不见的幽灵,阻隔在他们中间,让他始终无法再靠近戴戴一步。现在陈越得了绝症,远去美国,他以为戴戴会回过头来看见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自己,发现自己的好,接受自己。可是,戴戴想的居然是赔上一辈子去研究陈越的病!这样的结果对于文林,简直就是绝望。 他一把抓住戴戴的双肩,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诺贝尔奖?!那是绝症!绝症!他会死的,很快就会死的。你就是赔上你的一辈子,他也会死的!会死的!” 戴戴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文林抓得太紧了,戴戴无奈地大喊:“谁不会死?谁不会死?你告诉我谁不会死?”戴戴的眼泪流了下来:“这里是医院,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我救不了的人,但是也有我救得了的!陈越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死!我要救他!我想救他!” 文林一掌狠狠地打在戴戴的脸上:“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这是世界绝症!你以为想救就能救吗?!” 围观的人开始出现,指指点点。但是戴戴没有看见,脸上的痛和心上的痛,一直以来的压抑,像座喷发的火山,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满脸是泪狂乱地挣扎着,想要脱开文林的掌控,她抬起脚踢打着文林的腿脚:“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文林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慌乱无助的戴戴。他死死地抱住了她,戴戴张口咬住了他的胳膊,文林咬着牙忍住痛,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救不了他!谁也救不了他!”回答他的是戴戴撕裂得血肉模糊的哭声。 陈越一家人高高兴兴地从优胜美地回来,正在家门口卸行李。 陈越有意识地去拎小件行李,陈越的妈妈却没有多想:“小越,搬那个大的。你爸一路开车,腰都散了。” “喔……”陈越犹豫地看着那个大行李箱:“我先搬完小的,再搬那个。” “行!你动作快点。好像要下雨了。”陈越的妈妈手上拎了一个小包,跑上台阶去开门。 陈越步履缓慢地跟在母亲身后。这两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腿上没有力气了。幸好,旅程已经结束。 陈越的爸爸看在眼里,以为他在故意磨蹭,有些生气地自己将大行李箱取了出来放在地上,将车倒进了车库。他出来看见陈越还没有从家里出来,索性站在大行李箱边上,等着陈越。 陈越慢慢地走下台阶,腿上一软,摔了下去。陈越的爸爸急忙冲过去:“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越心里明白,不敢多说:“没事。就是没注意。” 听见动静的陈越妈妈急忙跑出来,看见陈越摔得手掌出血,又心疼又生气:“这么大个人了,下个台阶还会摔跤!快,进来,给你上点儿药。” 陈越看了一眼那个大行李,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文林铁青着脸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窗外是车水马龙,是万家灯火,但是他耳边回荡的却是戴戴的那句话:”我要救他! 我要救他!” “你要救他?哈哈……”文林冷笑着,拿起了手机。 “孟晖,帮我查找陈越父母在美国的联系方式。” “你……知道了。” “越快越好!” “文林,你何必……” “是朋友就闭嘴。”文林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夜里,陈越的爸爸趴在主卧的床上,陈越的妈妈在给他按摩腰部。 “你有没有觉得,小越这次回来,有点儿怪?”陈越的爸爸皱着眉头。 “正常啊,他那个病,心里有事,眼力见儿就差了,不比从前,什么事都抢着做。唉……”陈越的妈妈忧心忡忡。 “他的病,我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门上传来敲门声,打断了陈越爸爸的话。陈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爸,妈,我的假都用完了。再不走就不行了。” “什么?进来说。”陈越的妈妈忙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拉开门。 陈越站在门边,看着父母:“我刚才订了机票。大后天的。跟你们说一声。” 陈越的母亲拍打了他一下:“真不懂你。留在美国不好吗?你……” 陈越的父亲走过来,很不开心:“你现在怎么做事都不打招呼?!说回就回,说走就走?” 陈越低了头:“对不起。我……。” 陈越的母亲心痛儿子:“哎呀,算了算了,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儿。妈。我去睡了。” “莫名其妙!越大越不懂事了!”陈越父亲的抱怨声被关上的房门打断,听上去模模糊糊。 陈越回头看着关闭的房门,无力地滑坐在走廊的地上,久久地看着父母的房门,眼里满是忧伤和不舍。 教堂里,从高大狭窄的彩绘玻璃窗里透过来的光线隐隐绰绰地照在祈祷台上,青雅一个人跪在那里,默默地祷祝。上帝,总是人们无能为力之后的最后一根稻草。陈越慢慢地走过来,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女孩更加清瘦了的背影,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堆冰沙,因为寒冷而炙痛。不敢打扰青雅,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抬起头看着耶稣的圣像,心里默默地祷告:“请赐予她翻越攀登之力,走过这段险峻。去到真正的乐园,得获一生的幸福。” 每个周日的下午,教堂的礼拜散去之后,青雅总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祝祷。祝祷完毕,青雅慢慢站起,却转身看见陈越。她不敢置信地呆呆地看着陈越,不敢走近。 “青雅!”陈越先打招呼。 “真的是你?David。”青雅惊喜地冲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洛杉矶那个中心的资料,我发给你了,你看了吗?他们是专门收治ALS病人的……” “青雅,谢谢。我,今天来找你有两件事。” “什么事?” “这个……”陈越递给青雅一个信封。 青雅接过,信封一角写着 Henry Smith Law Firm. 青雅准备打开,被陈越伸手制止住了:“是遗嘱,我死以后再看吧!还有一份我会交给李佑。” 青雅闻言一愣,突然爆发,狠狠地将遗嘱扔了出去:“David,你太过份了……。” “我知道对不起你。不过,我在美国,最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陈越无奈地走过去,想要捡回遗嘱,但是步履有些不稳。 “你父母呢?他们还不知道?!”青雅看着陈越的步态,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心里的怨恨变成了疼痛。她抢在陈越前面,捡回了信件。 “我……收了。你……坐下说吧。” “谢谢。青雅。我不想告诉他们。他们晚知道一天,就多开心一天。”陈越就近坐下。 “另一件事,是什么?”青雅在他身边坐下。 “我来辞行。” “要去哪里?洛杉矶的那个中心……” “我去问过。最多也不过是多拖几个月。这里瞒不了我父母。只有回去。” “你……还是忘不了她吧……”青雅不愿提起戴戴的名字。即便是这个“她”字也让她的心一阵酸楚。 “我,欠你太多,真的对不起。但我回去,不是因为她。衷心希望你幸福。希望……上帝能帮到你的。”陈越揽过青雅,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个祝福的亲吻。 青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陈越这一去或许便是永别,而她已经失去了阻拦的资格。 望着陈越的背影消失在教堂的门口。拍结婚照那一天的记忆仿佛被解开了魔咒的碎片喷涌而出,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从认识陈越的第一天起。过去越甜蜜,现在便越伤痛。那些记忆的碎片每一片都像锋利的刀片,凌迟着青雅,令她痛不欲生。她无力地再度跪倒在祭坛前,痛哭着请求得到上帝的指引。 陈越送父母出门,看着父亲的车消失在小区的林荫小路上才返身进屋。 陈越的母亲从侧后镜里看到陈越依依不舍的样子,幸福地笑道:“你看,小越一直看着我们呢。” 陈越的父亲笑笑:“嗯,你养的好儿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一找青雅?小越的病,我总觉得……” “先去办正事,我今天要好好地给儿子做顿好饭。青雅那里,要不要先打个电话探探?看合适不合适请她过来吃晚饭?” 陈越的父亲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机会”。 青雅红肿着双眼从教堂里出来,手机响了,青雅看着手机上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接通“阿姨……“。一句话没有说完,声音已经哽咽,就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一个温暖接纳的怀抱,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再也压抑不住,决堤而出。 陈越收拾完了行装,不舍地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屋子,迈步朝大门口走去。 看上去像是墨西哥人的出租车司机热情地迎上来要帮他提行李。 陈越将行李递过,笑笑:“Thanks。” 陈越朝出租车走去,刚刚拉开车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尖厉的呼唤:“小越!……”是母亲的声音。陈越吃了一惊,回头,看见母亲满脸是泪地朝他跑了过来,随即,青雅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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