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和唐婉 (一) 相信大家都讀過陸游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 錯 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 莫 莫! 陸游是南宋著名的愛國詩人。詩詞豪放激昂,曾被梁啓超稱為“亙古男兒一放翁”。陸游的許多詩句:“中原北望氣如山”,“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鐵馬冰河入夢來”等等,和東坡的“大江東去”一樣豪情千丈,膾炙人口。 然而,這麼一位亙古男兒,怎麼會在沈園的粉白牆上,寫下這樣一首千轉百回、幽怨悱惻、纏綿傷懷的詞呢?如果你讀了下面的故事,你就會理解了。你就會明白,有一份怎樣刻骨銘心的愛情,如何魂牽夢縈地伴隨着陸游的一生┅┅ 陸游的舅舅唐誠,有一女兒名唐婉,慧質蘭心,清艷脫俗,與陸游從小情投意合,青梅竹馬。倆人耳鬢廝磨,日久生情,常借詩詞傾訴衷腸。花前月下,吟詩作對,一唱一和;竹林深處,儷影成雙,宛如彩蝶。大家都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於是陸家就以一隻家傳鳳釵作信物,訂下了唐家這門親事。 婚後,陸游、唐婉兩人更是魚水歡諧、情愛彌深,沉醉在不知今夕何夕的溫柔鄉里,把科舉、名利一股腦拋出九霄雲外,這使得陸游的母親唐氏很不高興。唐氏是一位虎媽,威嚴而專橫。她一心盼望兒子金榜題名,登科進仕,光耀門庭。三番幾次對唐婉加以訓斥,希望她淡薄兒女之情,以丈夫的前途為重。無賴陸、唐二人情意纏綿,過耳就忘,陸母因之對兒媳更為遷怒。 郊外無量庵的尼姑妙因,常與陸家走動。一日到陸家化緣,聽到陸母又在抱怨媳婦,就裝模作樣地掐算了一番,並煞有介事地對陸母說:“唐婉命理克夫,如不離棄,陸游恐有不測之禍。” 陸母聞言心裡更是惶恐。待妙因走後,立即喚來陸游。先將唐婉的種種不是歷數一遍,又強令陸游把唐婉休掉,否則她就不活了。陸游一聽,嚇得魂飛魄散,不知所措。陸游素來孝順,儘管千不甘萬不願,在母親以死相逼的壓力下,也只好強忍剜心的苦痛,答應將把唐婉送回娘家。 分別之日,二人一夜無眠,執手相看淚眼,竟難捨難分,無語幽咽。 但陸游不甘心讓表妹就此一去,相聚無緣。於是背着母親托人悄悄另築別院安置唐婉。之後,陸游一有機會就前去與唐婉鴛夢重續。究竟紙包不住火,陸母很快就察覺了此事。嚴令二人斷絕來往,並為陸游另娶了一位溫順的王氏女為妻,徹底切斷了陸、唐之間的悠悠情絲。無奈之下,陸游只得收拾起滿腔的幽怨,在母親的督教下,重理科舉課業。但當時由於奸臣秦檜當權,第一次趕考並不順利。考完後回到家鄉,只見風物依舊,人面已新。睹物思人,心中倍感淒涼 公元1155年春,三十一歲的陸游游沉園。在園林深處的幽徑上,迎面走來一位女子,猛一抬頭,竟是闊別數年的前妻。在那一剎間,兩人的目光膠着在一起,飽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憐。感覺得恍惚迷茫,不知是夢是真。此時的唐婉,已由家人作主嫁給了寬厚重情的趙士程。他對曾經遭受情感挫折的唐婉,表現出誠摯的同情與諒解。使其飽受創傷的心靈漸漸平復。然而,這時在沉園與陸游的不期而遇,將她已經封閉的心靈重新打開,積蓄已久的舊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來,柔弱的唐婉對這種感覺幾乎無力承受。而陸游,幾年來雖然借苦讀和詩酒強抑着對唐婉的思念,但在這一刻,那埋在內心深處的舊日情思也不由得如泉水一般汨汨湧出。四目默然相對,縱有千般心事、萬般情懷,卻不知從何說起。 在一陣恍惚之後,唐婉終於提起沉重的腳步,慢慢離去。留下陸游還在花叢中怔怔發呆。一陣春風,吹醒了沉在舊夢中的詩人,他不由自主地循着唐婉的身影追尋而去,來到池塘邊柳叢下。遙見唐婉與趙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進食。不久,唐琬也發現了陸游。她得到了丈夫的允許,為陸游送來了一杯酒,默默表示她的關懷,然後就與趙士程款款離去。陸游體會到了唐婉的深情,感慨萬端,兩行熱淚悽然而下,一口喝下了唐婉送來的這杯苦酒。昨日情夢,今日痴怨盡繞腦海,陸游的心都碎了。那份難以言傳的眷戀與相思,不堪回首的無奈與絕望,一起湧上心頭。於是,詩人提筆疾書,在粉壁上題下了本文開頭寫出的那闕千古絕唱——“無一字不天成”的《釵頭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