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五天前的2023年10月7日，歷史將記下重重的一筆。這一天，會像本世紀不多的紀念日如“911”一樣，被世人永遠銘刻在心。這一天，數百名加沙的哈馬斯武裝人員，突然越境大肆進攻，無差別地虐殺和綁架以色列軍民男女老幼。

幾天來紛沓而至的消息，令人眼花繚亂。每一段文字，每一幀畫面，都令人絕望與窒息。誰都沒有想到，當世界正在被一場無緣無故兄弟鬩於牆的戰爭折磨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另一場被大多數愛好和平人民力圖避免的戰爭，又突如其來地降臨。沒有任何預警或徵兆，漫天的火球與遍地的屍血不期而至。無法用想象或文字來表達，當一個期望和平的妙齡少女，專程從異國趕來參加一場主題為巴勒斯坦祈禱和平的音樂會，卻被滿懷“正義”的槍手虐殺，折斷腿骨，剝去衣物，扔進卡車車斗的一角，任人圍觀和凌辱，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麼？此外，另一個畫面我也不想迴避，那是一個滿臉鬍鬚的巴勒斯坦漢子，雙手捧着渾身癱軟五歲左右女兒的屍體，在被炸為廢墟的建筑前絕望地呼喊。

或許這就叫戰爭？

戰爭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上至聯合國安理會秘書長，下至一字不識的中東難民，沒有幾個人講得清楚。的確如此，假如人類完全認識了戰爭，就可能永遠地終結它，可惜為時尚早。

有人說，戰爭是政治的繼續。聽上去神神秘秘，卻不明不白。這裡的意思無非，政治就是文斗，戰爭是武鬥，武鬥是文斗的繼續。雖看不出任何高深的道理，卻被人趨之若鶩。

有人說，戰爭是因為出了一個戰爭販子或狂人。假如把這個人除掉，就制止了戰爭。表面如此，可是他又是怎麼冒出來的，為什麼前赴後繼，絡繹不絕？

還有人說，戰爭是社會變革最有效的手段。凡政治家，社會活動家，企業家，藝術家畢盡一生之力無法完成的大業，用戰爭即刻徹底搞定。不過直到二十一世紀為止，也沒有見過一件創世之作，是用戰爭創造的。

眼下的世界，戰爭硝煙四起，正好有條件目睹和現實考察，細細地研究一番戰爭。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凡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是人干出來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幹，無非是喜歡和期望。人絕不無緣無故地去干自己不喜歡沒興趣的事情。至於說被逼迫，也有可能，但不情不願的事情，一難以做好，二做不長久，不成氣候。這都是常識。

由此可見。戰爭之所以發生，只不過有人出於各種目的，不斷地企盼它發生。想要戰爭的人多了，多到一定程度，過了一個節點，戰爭就自然發生。好象氣溫降到零度就要結冰，摩擦過了燃點就要着火一樣。到了那個時刻，即便沒有戰爭狂人，時勢造英雄，也會陰差陽錯地生一個出來。戰爭本沒有，也不應該有，都是人類自己犯賤製造出來的。當然，我這裡遵循的理論模型，是從墨菲的思想>言論>行動的原理那裡來的。有什麼樣的人，想什麼樣的事，這樣的事就一定會發生。

下面以可能爆發的第三次世界大戰為模擬題，從心理的角度，藉助對那些渴望戰爭的人的個案分析，從而了解人類戰爭的來龍去脈。期望能找到根子，杜絕源頭，化干戈為玉帛，祈求世界永遠和平。

第一種期待世界戰爭的，是政權頂端的首腦人物。這種人眼裡的世界，如同孩童眼裡的河灘泥沙，可以被隨意堆築和摧毀。之所以一時做不到，只因權力還不夠集中，被旁邊的人掣肘。只要大權落入自己手中，普天下都為奴才，那還不想收拾誰收拾誰，想怎麼改變世界怎麼改變世界，戰爭不過小菜一碟。別以為他有頭腦，關鍵時候會權衡利弊，計算得失，不會的。這種人自視太高，不相信有任何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死到臨頭也不會醒。希特勒在服毒自殺前一分鐘想的是什麼？肯定是抱怨手下無能，而不是懺悔。薩達姆同理。

第二種期待世界戰爭的，是意識形態的狂躁症患者。這種人從小被洗腦，熟記“東風吹，戰鼓擂，當今世界究竟誰怕誰？”滿腦子天下大勢，唯獨沒有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喜怒哀樂。他們把世界按照自己的主觀臆想，劃出不同陣營，用脫離實際的沙盤推演，押注自己中意的一方。這種人自視有才，不甘寂寞，不停地呼風喚雨。不過有時候這種人確能妖言惑眾，淹沒了呼籲和平反對戰爭的微弱聲音。他們把戰爭美化得無比崇高，無比有效，好像離了戰爭，人類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似的，對下一次大戰推波助瀾。這樣的人包括莫斯科的軍事博主。還有中國的戰狼寫手。

第三種人最多，他們大多數生活上不盡如意，對自己生存現狀不滿。但苦於沒有能力和手段改善個人地位，就暗暗期待一朝變天，看到出頭之日。魯迅筆下的阿Q就是之一。當聽到有人敲門，大呼“革命了”，立即欣喜若狂。卻不知道，戰爭絕不會給他以任何改善，只讓他淪為炮灰或難民。若論個人的得失，歷來戰爭損失最多的就是這最大的一群。可惜記憶短暫，不記痛，下一次戰爭來臨，踴躍赴死的又都是這一群。所有獨裁者或戰爭狂魔，對如何操控和利用這類資源，爛熟於心。有人想不通，按照目前世界的發達生產力，不應該還存有貧困。他們不明白的是，有人愛的就是這一口，心心念念地製造貧困，保留貧困。不然大炮一響，自己就得上火線，沒人替他賣命。

這三種人並不代表人類全部，但只要他們存在，並且像硝酸銨、梯恩梯、木粉那樣混合在一起，只要機會一來，立刻發生爆炸，無辜者別想倖免。

除這三種人以外，還有誰想要戰爭的？沒有了。富足的中產階級不想要戰爭。生活條件優越的年輕一代不想戰爭。甚至連有一塊耕種的土地，滿足於溫飽的農民，只要能活下去，也不想戰爭。有人明明自己無知，卻大言不慚地教誨說，資本的擴張導致戰爭。我不理解，他是指馬斯克需要戰爭還是庫克需要戰爭？我敢斷言，這世界最大的資本，福布斯排行榜的前十，絕對沒有一個想要戰爭的。資本擴張，其最起碼的前提條件，是市場的和平預期，而不是戰爭預期。也許軍火商需要戰爭，這是一個特例。可從來沒見到一個軍火商自己發動戰爭的，那不是賺錢，是自我毀滅。想發動戰爭的另有其人。

通過上述分析，大致可以給戰爭下定義了。什麼是戰爭？戰爭就是由極少數掌握絕對權力，制度上又無人制約，頭腦偏執畸形的人，出於狂妄的佞想，騙得了大量的社會資源，鼓動無數窮困和不滿現實的底層人，用暴力對人類進行無底線的侵犯。凡是發動戰爭的人，必然事與願違，最終毀滅自己。人類要生存繁衍，必須永遠消滅戰爭。

難道連反侵略的正義戰爭也要消滅嗎？

這是一個問題。我以為，人類之所以無法徹底消滅戰爭，正是由於自己的糊塗或愚蠢，傻傻地區分出什么正義或非正義的戰爭。沒有一個發動戰爭的人聲稱自己是非正義的。這裡只要簡化一下認知就能解決。怎麼簡化？只消把一切戰爭都定義為非正義的，也就是上述的定義，可暫名為施化戰爭定義。那麼消滅希特勒東條英機的戰爭也是非正義的嗎？不，請排除正義非正義這類似是而非的概念，只需這樣理解就可以了：二戰中同盟國的軍事行動，不叫戰爭，叫結束戰爭。

一句話，世界上不分正義戰爭或非正義戰爭，只分發動戰爭和結束戰爭。只要發動戰爭，都是非正義的，都會被無情地結束！

由此理解以色列對哈馬斯30萬大軍的進攻，你的思路就順暢多了。目前正在進行的對加沙地帶的清除行動，既不是報復，也不是戰爭，而是結束戰爭。為了結束戰爭，造福全體人類，這樣的行為值得不惜一切代價。同理，俄烏戰爭的天平，現在正在向烏克蘭一方傾斜。有人質疑，是否有必要繼續援烏，以至於擴大戰爭？不，烏克蘭人正在做的，是結束戰爭，應該得到全世界的最大限度支持。

2003-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