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朝关系最特殊的地方，随Zhe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去世而不復存在 发表於 2017-12-1 00:52:59 作者： 沈志华
今年三月份我在大连外国语大学有一个讲演，提出了一个观点，现在 朝鲜是中国Qian在的敌人，韩国是中国可能的朋友。结果在中国的網 络上吵翻了天，很多人都骂我“沈志华就是一个大Han奸”。我实在不 明白，批评朝鲜就是Han奸，批评韩国就不是Han奸。说朝鲜壞话就是 Han奸，说韩国的好话就是Han奸，为什厶，根Ju何在?
其实我们很多人，特别是很多中国人，没有搞清楚一个问题，就是中 朝关系究竟是什厶关系? 过去，从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中朝关系 確实是一種同盟关系。但是，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这20年当中，就是在 邓小平主导的这20年当中，中朝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 天报告的时间不长，我就抓幾个重点讲一下，到底发生了什厶变化， 为什厶会发生这種变化?
毛泽东时代Gou造了一種特殊的中朝关系，我说是一種“天朝”观念。 为什厶这说? 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你们就明白了。2000年金正日 到北京见江泽民，上来他就提，他说江总书记，我准备到东北视察， 您韺琣w排一下。江泽民聽了，就很纳闷，因为“视察”这个词在中 文的意思是什厶呢? 是上级到下级检查工作，那叫视察，您这个是访 问。“不，视察，我爸跟我说的，东北都是我们的。”江泽民一聽就 更晕了，怎厶东北都成了你们的了。後面这句话更重要，“其实这话 不是我爸跟我说的，是毛主席说的。”江泽民接下来就找了中联部， 让他们去查毛主席是不是说过这个话。中联部一查，第二天向总书记 汇报，毛主席確实说过这帚话，而且不止一次。 
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仔细查了毛泽东谈论中朝关系、中朝边界， 以及涉及到这个问题，特别是涉及到东北问题的相关资料，我查的结 果，至少五次讲这个问题。
毛泽东怎厶讲的呢? 大概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说，你们的祖宗说 中朝边界在辽河，我们的祖宗说中朝边界在鸭绿江。现在都把你们 趕到鸭绿江南面去了，怪可憐的，但是这不是我的错，是封建主 Yi 压迫了你们，这些事都是武则天、唐太宗、隋炀帝，都是他们干的，
我不是把天池给你们了吗? 类似这的话，
周恩来也说过。周恩来大概的意思是说，过去中国的祖宗欺负了你们 的祖宗，现在我们要道歉。这是讲边界问题，讲为什厶要把天池和 长白山让给朝鲜，讲中国领导人的一種理念。 
还有一层意思，直接讲的东北问题。毛是这Yang说的，说 金首相，朝鲜就是我们的前方，东北就是你们的後方，将来 打起仗来，你就前方、後方一起管吧，我就把东北交给你啦； 东北是个好地方，这里不但有粮食，你还可以在这里招兵， 你不但要熟悉这里的山川地形，还要熟悉这里的幹部。
於是，金日成就到东北视察，1963年，邓小平去了。 邓小平把他交给了东北局的书记宋任穷。 金日成真的是从辽寧、吉林到黑龙江，每一个省都考察， 金日成真的是从辽寧、吉林到黑龙江，每一个省都考察，
各省的司局长以上的幹部，军区以上的军事幹部，
各省的司局长以上的幹部，军区以上的军事幹部，
都向他汇报工作。
都向他汇报工作。
回去以後，金日成就在朝鲜办了一个东北领导幹部培训班。到文革前， 培训了两期，就是东北的司以上的、局以上的幹部，分别到朝鲜来， 表面上疗养，实际就是接受朝鲜的培训。我请诸位想想，天底下有没 有这帚领袖，天底下发生过这種事吗? 这还不是特殊关系吗? 这还 不是毛泽东继承的中国传统的天朝观念?
但是这種观念，只有他，别人不是这屆C所以，1976年毛泽东、周恩 来去世以後，中国领导人的观念就不一岸F。 
1997年（ 国锋76岁 ）题字 
1998（ 77岁 ）
1978年，华国锋去朝鲜，过去有一个惯例，就是朝鲜领导人上任或者 是中国领导人上任，第一个都要到去访问对方。所以，华国锋就去了 朝鲜，去之前，中央开会，定了两条规矩。第一条，东北的问题不得 谈。如果朝鲜要再提东北的问题，你不要回答。第二条，金正日继位 接班的问题，中方不要主动提。1977年底，邓小平才接管政权，实质 上，1978年中央对华国锋的这个指示，代表了新一代领导人对朝鲜问 题的基本看法，不像毛泽东那屆C
後来，其实一直到1989年之前，朝鲜的领导人，当然没有直接跟中国 领导人再提东北问题。但是，他们的国际部，就相当於中国的中联部， 没完没了的提这種问题， “什厶时候，我们再到东北视察一下， 东北还是不是我们的大後方，东北是不是还归我们管?” 中国一Gai没有答覆。
金日成去世後，金正日又提这个问题，说明他们金家很看重这个问题。 但是，这種特殊的关系，随茼悀@代领导人的去世，中国已经不再认 同这種看法。这其实是中朝关系当中最典型的，最特殊的地方，随 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去世，不復存在，我想这是一个最主要的。
第二个，意识形态。其实这一点很清楚，中国搞改革开放以後，就用 市场经济替代了计劃经济，从马克思主Yi关於社会主Yi、共产主Yi的 经典理论来看，这就不是社会主Yi。所以，朝鲜才会做出一个貝w， 就是1990年朝鲜劳动黨中央说中国搞资本主Yi，已经搞了13年，1990 年往前推13年，1977年，已经搞了13年，不能让这股风刮到朝鲜来。 所以，它提了一个口号，要在鸭绿江，从政治上封锁中国。这个就表 明中朝之间其实在意识形态方面，过去的一致性也不存在了。
再讲经济，经济关系非常典型，因为过去社会主Yi和资本主Yi是两个 市场，按照斯大林的话，社会主Yi市场、资本主Yi市场。中国和朝鲜 的贸易额、经济往来占有很大的成分。而且，中国对朝鲜採取的经济 方针是什厶? 用毛主席的话说，只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我们给朝 鲜的武器虽然不如苏联好，但是我们不要钱，我们白给。搞Wu产阶级 国际主Yi，你还要钱，那你还算Wu产阶级吗?这是毛时代的时候，中 国对外，特别是对朝鲜援助的一个观念。但是到了邓时代，情G就变 了。你搞的就是市场经济，不算经济账，算什厶账。所以，1985年邓 小平讲了一段话，“过去我们援助了三个朋友，现在两个已经翻了”， 这三个朋友就是阿堣琤亚、越南，第三个就是朝鲜。两个已经翻了， 准备第三个也要翻，当然，不翻更好。“翻”就是翻脸的意思，不跟 你当朋友了，两个朋友的关系搞僵了。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因此说了 一句，以後不能朝鲜想要什厶，我们就给什厶，这是1985年。那一年 就发生了一件事，金日成送了一批米格飞機到中国沈阳飞機製造萬， 说给修一下，当年毛主席白给的飞機，现在到年头了，你们给大修 一下。飞機製造萬要求得给钱，金日成就不幹了，飞機都是毛主席白 给的，修一下还要钱，咱们还是兄弟吗? 沈阳说，我们的工萬现在都 承包了，总得有人出钱啊，大修是有成本的吧。结果，送到哪，哪都 不敢管这个事。外交部不敢管，经贸部也不敢管， 
最後就送到邓小平那兒去了。邓小平拿过文件一看，就这个事，提了 两行字，“我们也是军火商，我们也要做生意。邓小平”。所以，处 理跟朝鲜的经济关系，到了邓时代的时候，也发生了一个根本的变化。
再就是对外政策，对外政策的变化，其实起步於毛泽东时代，中国和 美国开始关系正常化的时候，实际上中朝之间的外交方针、外交政策 就出现了裂痕。中国为什厶要和美国缓和关系，它要拉Zhe美国抗击苏 联。但是，朝鲜是要依靠苏联抗击美国。这两个方针怎厶可能合拍? 但是因为当时考虑到種種因素，中朝双方都试图弥合这个裂缝，没有 显示出来。在中美谈判当中，处处照顾朝鲜的利益，也满足了它很多 要求。但即使那个时候，毛泽东也坚持了两点，这两点和以前他对朝 鲜半岛的政策是不一Yang的。
第一，对美军撤出朝鲜半岛，不再那厶坚持了。为什厶?是因为他恕腄A 美国人撤走了，日本人再进来。日本军国主憒长得很厉害，美国人 走了，日本到朝鲜半岛了，很恕腄C这还不是别人说的，这是基辛格 跟周恩来说的。所以，中国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当然，嘴上还说，但 不是那厶坚定，不是那厶坚持了。 
第二，朝鲜半岛的问题一定要用和平的方式解芋A不能实施武力。这 个以前不是这帚滿A从朝鲜战争那个时候起，中国就支持金日成，你 爱怎厶统一怎厶统一，反正我们支持你。到毛晚年的时候，不再支持 他。所以，1975年4月份，金日成到北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毛 主席连话都没让他说出来，散了。邓的时候，就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也有两点，很重要的。
邓小平L调中美关系的战略关系，在朝鲜问题上，中美的战略利益是 一致的，我们都希望朝鲜半岛和平，我们都希望东北亚稳定，你负起 你的责任，我负起我的责任。邓时代，这个观点是非常明確的。
特别重要的就是原来美国和韩国提出北朝鲜和南朝鲜同时加入联合国。 这个方案，北朝鲜是坚角对。为什厶?这不是搞两个朝鲜吗? 所以， 中国是完全支持朝鲜的，因为中国也不赞成搞两个中国，在联合国， 台湾一个，大陆一个，那不是两个中国吗? 朝鲜的道理一屆A一个南 朝鲜，一个北朝鲜，这不是承认两个朝鲜吗? 所以，在1990年之前， 中朝双方都是一致的。但是，1991年中国突然改变主意，赞成两个朝 鲜进入联合国。这个转变是一个非常根本性的转变，金日成是非常 心的。为什厶? 因为这岸@種转变，它就为中韩建交扫除了政治障碍。 中国和韩国都是联合国成员国，平等的，为什厶不能交往?
当然外交上还有一点也是很重要的，就是邓时代中国祟釧弃了世界 革命的方针。原来从50年代到60年代，包括70年代初，中国是到处指 挥世界革命，要领导世界革命。但是，中美关系缓和，特别是中国进 入联合国以後，就不能再推动世界革命了，因为原来游離於这个国际 體系，但是你现在已经进入到这个国际體系，而且你还是五大常任理 事国之一，你得维护这个體制。所以，这種转变，就为下一个问题中 韩建交奠定了基础。 
最後一个问题，中韩建交。中韩建交是压倒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中 朝同盟关系祟雩唋ou，最後一步就是因为中韩建交。因为时间的关系， 详细的过程，我就不讲了。但是，现在比较好的是韩国的档案已经开 放到了1986年，我去看了，我觉得里头内容非常豐富。我们现在大體 上是可以把中韩建交的过程梳理出来，为什厶我说这是要命的一步呢? 就是1990年，戈堣乔夫下台的前一年，苏联跟韩国建交的时候，金 日成就到沈阳找了邓小平和江泽民，说中国 论如何不能跟韩国建交， 如果你们要是也跟韩国建交，我们就被祟釵a出卖了，我们就完全孤 立了。当时邓和江泽民都打包票说没问题，我们和韩国就是做生意。 1991年，金日成又来了一趟找邓，说去年你们说这个话还算不算数， 说什厶话了? 就是不许跟韩国建交这个事，算数，不到一年，中国就 通知朝鲜，通知平壤，我们马上跟韩国建交。金日成就说了一句话， “我还是要继续搞我的社会主Yi，你们爱干什厶就干什厶”。所以， 实际上中韩建交是祟釭漣滮仍关系给打碎了。
在朝鲜人看来，中国就是一个叛徒，就是出卖朝鲜。所以，跟Zhe就发 生了一个问题，1992年8月份中韩宣布建交，1993年3月份，朝鲜 退出《核不扩散条约》，开始执行拥核政策。所以，你说朝鲜的拥核 政策跟中国没有关系吗? 你说朝鲜的拥核政策到底真正想对付的是谁? 如果我们把这段历史梳理清楚，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不难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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