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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杯顺利落幕之后，法国自信地向世界宣告，从安保方面“赢了欧锦赛”，但却在国庆日这一天，彻底地输给了恐怖主义。

　　尼斯当地时间7月14日晚10点半左右，当人们还沉浸在刚结束的烟花表演和乐队音乐中，31岁的突尼斯裔法国人Mohamed Lahouaiej Bouhlel开着从附近城镇租来的重型卡车，冒充成冰淇凌送货员，在没有引起警方怀疑的情况下，驶向黄金海岸边严禁车辆通行的英国人散步大道。

　　近10分钟的时间里，卡车冲入人群，变换方向行驶了2公里，人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被成片地接连撞倒。

　　欢声笑语的海岸天堂，一瞬间沦为血色修罗场。

　　一、遭遇恐袭 与死神擦肩而过

　　沿着地中海蜿蜒前行的英国人散步大道，是法国南部城市尼斯的主要景观之一。

　　18世纪开始，移居尼斯的英国侨民自费修建了这条海岸大道。酒店赌场、碧水蓝天、棕榈树鲜花和卵石海滩，它拥有地中海最迷人的一切，“二战”前一直是欧洲皇室和贵族的海滨度假胜地。

　　每年7月14日在这里举办的烟花表演，是法国国庆的例行节目。227年前的这一天，巴黎群众攻克了象征封建统治的巴士底狱，从而揭开法国大革命序幕。

　　今年的表演比往年晚了3分钟，晚上10点03分烟花表演开始，持续了20分钟。28岁的林志看完后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打开Pokemon Go——这是一款对现实世界中出现的宠物小精灵进行探索捕捉、战斗以及交换的游戏，正风靡全球。

　　林志几年前来到尼斯定居，最近迷恋上了Pokemon Go，抓到一只“皮卡丘”也要截图发到朋友圈炫耀。他没想到，游戏救了他一命

　　国庆日的海岸边信号差，不到5分钟游戏就断了，林志便喊身边的女友和13岁的弟弟一同回家。

　　海风袭来，裹着地中海的腥味和潮气，林志看到人们在散步大道上漫步，仍然沉浸在国庆日的欢乐气氛中。

　　中国人张雨也在海边。他和女友看完了表演，又听了首歌，也打算回家。

　　34岁的张雨已经在尼斯生活了15年，他爱这座美好的城市，每年都来参加国庆日的庆典。

　　在散步大道上，张雨一边走着，一边和女友回味刚才的表演。10点28分左右，张雨抬头看见大道上迎面20米左右的距离，开来一辆白色的重型卡车。这种卡车在尼斯并不少见，多用于运货。

　　张雨心里纳闷，按正常情况，这里禁止车辆行驶。但当车辆路过路边的警车，警察没有任何反应，张雨便以为是正常情况，可能卡车开进来装乐队的乐器。

　　卡车渐渐接近人群，突然开始加速。距离卡车只有10米左右时，张雨迅速拉着女友横向往沙滩的方向躲开。

　　等回过神来，卡车已越过他们继续向前加速行驶，轧着人群开了10米远。

　　人们开始尖叫着四散逃跑。“很多人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动了，就这么被车碾过去了，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卡车轧着倒下。”

　　还有人因为害怕，顺着车行驶的轨迹挤着跑，也被碾在了车轮下。

　　张雨马上捂住女友的眼睛，散步大道瞬间沦为修罗地狱。有婴儿车直接被撞飞，婴儿被抛向空中；有的人吓得动弹不得，活生生地被撞到；有人被车碾成两截，倒在血泊中……

　　人们尖叫、狂奔，游客们用各种语言大喊救命。

　　这时，林志走向海滩不过50米，身后的人群开始尖叫、狂奔。他第一反应是遭遇了恐怖袭击，呼喊女友和弟弟一起奔跑。

　　脑海中浮现出IS恐怖分子扫射人群的画面，林志越跑越快。

　　二、死里逃生 踩着尸体往外跑

　　担心卡车之后还跟着其他恐怖分子，张雨拉着女友跳到散步大道旁的海滩上，继续往回奔。

　　此时，人们也疯狂地向沙滩上逃难，100多人跳进海里躲避恐怖袭击。

　　而在散步大道上，卡车开过之处，人们成片地倒在地上，逃生者踩着尸体往外跑。

　　张雨跑到了内格斯哥酒店附近，这里聚集的人稍微少了些。卡车仍像一头发疯的巨兽冲向人最多的地方。

　　张雨记得，大概5分钟之后，车开到了赌场的位置，枪声响起。警察终于开始行动了。

　　从开始撞人，到被警方逼停，大概过了10分钟，卡车在散步大道上行驶了2公里。

　　有目击者记录下了袭击现场。视频显示，卡车向人群行驶，旁边跟着一辆摩托车，看上去想要截停卡车，但无能为力，还有两个疑似安保人员男子追逐着卡车跑。卡车行驶数十米到人群聚集处后，突然加速冲入人群人群。

　　张雨告诉搜狐《新闻当事人》，在这段视频中的场景发生之前，卡车已经撞了不少人。“卡车专找人多的地方开，整个过程是以S型的路线向前走的。”

　　据警方透露，卡车在2公里的行驶过程中至少改变了1次路线，这清楚地表明卡车司机力求造成最大程度的伤亡。

　　卡车还在散步大道上横冲直撞，张雨带着女友一路奔回家。

　　林志没有看到卡车。他随着人群一路奔跑，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女友和弟弟都走散了。他想回去找，却只能被人流推着继续向前。

　　他到达广场附近的路口，和一些人躲进了路边的小店里。他想从店里出去找女友和弟弟，却被店老板拦住。

　　林志用手机联系上了女友，她已经跑回了家，但弟弟却没有任何音讯。

　　在店里躲了一会儿，见外面的动静少了些，林志决定回家。到家后，弟弟还没有回来，全家人开始着急了，赶紧出门找。林志没有特别担心弟弟，他没有听到枪声，知道没有后续的暴乱袭击。

　　没过多久，他接到家里人打来的电话，警察送弟弟回家了。

　　“出来找弟弟的时候，我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只是怕他冷。”几年前来到尼斯工作的林志知道，法国南部民风淳朴善良，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孩。

　　13岁的弟弟明显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淡定。他本来想跟着哥哥跑，没几步就被身边的一个大叔抱起来，被带到了一家冰淇凌地下室躲着。过了一阵子，大叔把弟弟送到路面警察手中，毫发无伤地送回来了。

　　林志问弟弟：“你当时害怕么？”弟弟回答：“不怕，他们手里都拿着玻璃瓶，坏人来了就砸。”

　　11点，张雨和女友平安回到家中。电视里正在直播恐怖袭击的新闻，微信里满是朋友焦急的询问，他一一回复报平安，4点才睡下。

　　三、事后问责 为何警方反应这么慢？

　　卡车司机Mohamed Lahouaiej Bouhlel当晚被警方击毙，但远远难以弥补尼斯的伤痛。

　　袭击者31岁，是突尼斯裔法国人。在其租用的19吨重型卡车里，警方找到大量枪支和弹药。警方通报称，根据初步消息显示，恐袭者没有出现在任何恐怖分子的名单中，目前也没有任何组织宣称对该起袭击负责。

　　尽管警方事后迅速展开调查，但张雨对恐怖袭击发生之前的反应极为不满。

　　他告诉搜狐《新闻当事人》：“刚开始时，警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没有警笛、鸣枪。每个路口都有警车，但不知当时为何警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卡车撞到人了，而且是5分钟之后，警察才作出反应，但为时已晚。

　　张雨说，尼斯当地不少人对警方迟钝的反应感到愤怒，“为什么卡车走了这么远，警察都没有反应过来？哪怕响个警笛，人们听到了也会有防备。”

　　根据媒体报道，卡车司机开车撞人之前，曾声称自己送冰激凌至尼斯海滨散步大道。但对于这个说法，张雨更为不满，散步大道上每年都禁止车辆通行，允许车辆通行是警方的失责。

　　也有媒体报道警方在逼停、击毙恐袭者的英勇。据BBC报道，法国一位国民议会成员讲述，有一位女警跳上袭击者所驾驶的卡车，试图阻止他。

　　不过，就在一周前，法国议会在巴黎恐袭后成立的评估委员会发布了历经6个月的调查，认为由于情报系统完全“不给力”，去年造成147人丧生于恐怖分子针对法国的攻击，包括《查理周刊》办公室、一个犹太杂货店以及11月发生在巴黎郊外体育场、音乐厅多处的连环恐袭。

　　委员会认为，法国发生的恐袭案件中，许多袭击者先前都在法国情报机构监控名单上，但由于监控不力、各情报部门通气不畅，致使他们有机会作案。

　　这次恐袭凶手尽管不再情报监控名单中，但留有多次案底。

　　除了监控不力，法国还存在三支特种部队互相推诿“踩脚”的问题。委员会认为，每支特种部队都有自己的行动方式，“没有比3支干预部队互相踩脚更糟糕的事情了”。

　　“这次恐袭发生在尼斯，是我们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 尽管法国频发恐怖袭击，张雨仍然不愿相信，尼斯竟然也会成为恐怖分子的目标。“这是座美好的城市，居民素质高，民风淳朴”。

　　“我很郁闷，”张雨的语气有些纠结，“在法国时间久了，舍不得这个国家。”

　　今年6月的最后一天，他终于在尼斯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才过了半个月，他就经历了过去15年从未发生过的恐怖袭击。

　　（应采访者要求，林志、张雨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