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医的生涯是从一个大山沟的卫生院开始,到我在美国大医院当麻醉师退休结束。 1970年,我24岁。作为最后一批文革中的医学院毕业生,我被分配到一个叫西岗公社的大山沟。西岗四面环山。西江(一小河)横贯其中。绿水青山,风景美不胜收。我早有思想准备,我这种黑七类子女,只能分到这种大山沟里。 我分配来了,卫生院院长最高兴。一来卫生院多了个优秀的大夫。二来卫生院搞生产劳动多了个强劳力。乡下小地方没有蔬菜市场。我们每日吃的蔬菜完完全全是靠在院前院后自己种出来的。我身高一米七六。在校经常打球,练单杠双杠,肌肉发达。挖地又深又快,根本不费劲。院长摸着我的粗胳膊笑得嘴都合不起来! 卫生院医生生活最苦的就是出诊了。公社里十几个大队,最远的有二十里路。有几个大队只有山路,自行车都不能去。有次走山路出诊。我听到脚下唰一声响,一条蛇被我踩到,直窜路旁草丛!我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倒到另一边的斜坡,差点滚下山去。好在那蛇没回头咬我! 当时提倡中草药,我最爱跟赤脚医生们一起去采草药!七星山是座大山,山里什么难得的草药都有。八月酷暑,大山中山青水秀,凉风飕飕。我们在山顶过了一夜。下午两点就派几个人把露营地周十几尺的野草割光,以防蛇虫。收集足够的柴火晚上点篝火。我跟着两个最会抓大竹鼠的赤脚医生抓竹鼠.他们一看到小撮的干枯野草就知道是鼠洞,几锄头就能挖出一只肥肥的大竹鼠!晚餐就吃炖竹鼠和赤脚医生拿手的当地菜。喝酒谈笑。晚上分工值班,烧起四堆篝火。在山顶仰望星空,睡得特别香!第二天我们继续努力,满载而归!在西岗公社的几个月,我吃过野猪,黄猄,穿山甲,野鸡,果子狸。当时没禁令,我们也不知道有些是保护动物。 一天,一辆三线厂矿的交通车停在公社供销社前,下来一大群漂亮的妹子,个个都年轻活泼,身材姣好。在乡间,很久没有看到城里的姑娘了。我坐在卫生院的窗边,傻傻地憨望着那群姑娘,直到她们离去!我意识到:我需要一个好姑娘在身边陪伴。 缘来缘去,自有天意。廖晚蓉这时出现在我生活之中:我到供销社买东西,一个新来的售货员站在日用百货柜台后。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惊为天人!晚蓉有一米六五的个子,扎一根马尾。丰满健康的身材。均匀完美的比例。大山沟里的妹子,皮肤根本晒不黑, 白里透红,那粉红的脸龎衬托着秀丽端正的五官。杂货柜的张姨,赶忙给我介绍:晚蓉是西岗大队党支书廖带伯的二女儿。十九岁,高中毕业,刚进入供销社当售货员。晚蓉也知道了我是卫生院新来的大夫。据说县防疫站的小黄。他是单身。有次去西岗出差看到过晚蓉。他感叹说,此女只该天上有,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 过两天公社组织民兵训练。我在训练操场看到晚蓉。她扎着武装带,子弹带和军用书包带交叉胸前,曲线尽显,飒爽英姿。我盯着她看了两秒,她瞪着无邪的大眼睛问我:你看什么?我说; 你这种穿带挺好看的。她听了很高兴。我们慢慢熟起来。晚蓉和卫生院护士小邓关系好,下班后经常到小邓处玩。我们就有更多的机会见面聊天了。我也每天有事没事往供销社跑,就是为了多点机会看到晚蓉。 一天傍晚,晚蓉捂住手指,急急跑进卫生院。她告诉我手指不小心割伤了。我马上就带她到换药室去包扎。包扎完后,我不由自主地靠向晚蓉的身体。我感到一股暖流从晚蓉身上传来。感到无比的舒适。心里有一种甜蜜的感觉。我知道我爱上了晚蓉。 一个秋天的傍晚,公社紧急通知,所有人带上锄头,铲子和工具去挖防火沟,扑灭山火。远处西岗山的山火如一条闪动着的火红长龙。赶到山边,我一生第一次近距离看山火。两三丈高的松树林在燃烧,火头比松树还要高几丈。燃烧的火焰像妖魔扭动着身躯在狂舞。火光映红了山坡。大自然的威力彻底震撼了我。武装部长叫大家特别注意要站在山火的上风位置,风向变了要及时逃离!挖小树丛和清野草对我来说都不费劲,我很快就把众人甩在后边。突然我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往后跑。我一看是晚蓉。她急速喘气对我说:风向变了,你快跟我跑!我才注意到,被山火烤热的风正对着我们吹来!晚蓉拉着我往绕山的路上跑去。跑了好一会,我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拼命的喘大气。周围没有旁人。燃烧的山火映红了晚蓉美丽的脸庞,她那漂亮多情的眼睛反映着山火燃烧的火焰!我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住晚蓉。我感觉到她的胸脯起伏和急速的呼吸。我棒住晚蓉的脸庞,仔细辨看她每个美丽的细节,然后紧吻向她甜美发抖的双唇!这是我们俩甜蜜的初吻!在寂静的山中,只听到山火剥落树枝的噼啪声。不知道有多久,我们终于松开,可我还是不舍地再拥抱热吻她一次。我们手拉着手往回走去。我和晚蓉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她经常煮一些好吃的汤和菜给我。我们俩即使在远处相见,也含情互望,一切都在不言中。 来西岗的第八个月,院长通知我到县医院进修外科,回来开展手术。我们第一次离别,为了前程,而且只是半年,晚蓉帮我收拾简单行李,我们依依不舍分别。 世事多变,由于我身体好,手术上手快。干活勤快不怕累,确实是块外科的好料子。外科的主任,医生和护士,县医院的院长都对我印象绝佳。我到县医院才四个月,就决定把我调到县医院外科。接到调令,我回西岗搬家。晚蓉动情地哭了!我们互表真情。我对晚蓉说,她是我今生第一次动情真爱的妹子,我爱她美丽,真情对我。我会把我一切都交给她,永远听她话,永远不变心。当时晚蓉二十岁,我二十五岁。我发誓我会等她到二十四岁符合晚婚的年龄。到时我要娶她为妻,绝对没问题。晚蓉告诉我,这四个月,她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念我。她真心爱我,只要我不变心,她真盼望快点到二十四岁就和我结婚。以后一辈子照顾好我的生活。她坦率地说出她的担心:我到县医院后,周围那么多县城的妹子,真的希望我不要变心,辜负了她对我的爱。我对晚蓉说,我在县城根本看不到任何比她漂亮比她好的妹子,而且,四年后我们就结婚,马上就接她到县城来。 我们第二次离别。我到了县医院工作。周围的人都知道在西岗有个漂亮的妹子在等着我。我们每星期都起码有一两次书信来往含情脉脉。我约了晚蓉,只要她一有空,就来县医院找我。 缘来缘去,尽是天意。晚蓉却最终不能陪伴我终生。我来县医院几个月了,她始终没来找我。给我的信越来越少,越来越简单,半年左右,终于完全停下来了。一次,西岗卫生院的护士小邓送病人到县医院。她告诉我:晚蓉的父亲(西岗大队党支书,公社常委)反对晚蓉和我交往。理由是我出身不好,不是党员。没有前途。万一以后有什么政治运动,还会拖连了他的爱女晚蓉。晚蓉对小邓哭着说了几次了。最终还是屈服在父亲的高压之下。 我最后一次看到晚蓉是在我考上外科研究生,拉着行李在县汽车站等去省城的汽车时。晚蓉此时已为人妇嫁给县城一个小干部。搬到县城来了。她来乘去西岗的汽车回去探亲。我看到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大喊:晚蓉!她回过头来,果然是晚蓉。晚蓉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迅间即逝的火光。她还是那么美丽,但是那粉红色的脸庞已经褪色,显得有点苍白。她祝贺我考上研究生。我们握手道别。我握着晚蓉,我曾经的女神的小手,我知道这是我们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别了。 如今,我在美国,面临大海,遥望东方。晚蓉,你现在何方?现在如何?我在默默地祝福你,我心中曾经的极致女神! 最后我用王洛宾的情歌作收尾: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小脸,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光.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每天看着她动人的眼睛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