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起了兩位武漢民警》

  去年武漢發生新冠肺炎，讓我想起一段往事。但由於當時武漢的疫情嚴重，覺得講這樣的故事不合時宜，也不厚道，所以沒講。

  事情發生在三十多年前。那個年代有一些特色詞語，如個體戶，萬元戶，國庫券等等。萬元戶，在當時是比較富有的；國庫券是當時發行的一種國家債券，利息比定期存款略高，原則上是自願購買，在鄉下實際執行中，是硬性的。

  國庫券不像現金可以流通。但有些家庭由於經濟緊張，願意以低於票面價值的價格將國庫卷賣出，變為現金。因此，私下裡有國庫卷買賣交易。

  村裡有個叫國民的年輕人，當時三十出頭。我們很熟悉，小時候一起幹過幾年農活。他雖然只上過幾年小學，但腦子很靈光。發現國庫卷買賣有利可圖，暗地裡做起了這種生意。起初只是在附近的鄉村進行交易，後來發展到在鄉下收購，低價買入，然後到城裡去，高價賣出。

  一天凌晨三四點鐘，國民從武漢一家旅店趕去汽車站，因為太早，在漢口陸渡橋附近，被倆位巡夜的民警攔下，認為形跡可疑，被帶到街道的派出所辦公室審問。民警一面威脅警告，一面搜身檢查，從國民身上搜出一萬五千元國庫卷。民警認為，國庫券數目巨大，來歷不明，有重大犯罪的嫌疑。因此，他們扣下了國庫卷，讓國民回單位或者老家，辦理有關的證明材料之後再來領取。

  國民回到老家，找大隊和公社開了有關的介紹信，再到武漢。可問題來了，派出所不承認發生過這事。國民只好再次回到老家，通過民政部門和公安局介入，多次往返武漢，讓情況有了一些轉機。遺憾的是，最終依然是不了了之。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生活在繼續。那個年代，萬元戶是大戶，欠債萬元的戶，就是欠債大戶。國民用於倒賣國庫卷周轉的資金，多是從親友中籌集的。錢沒了，被債主們圍追堵截，其生活窘迫，可想而知。幾年後，國民得了一種怪病，類似於瘧疾，怕冷，發燒，而且不間斷，三伏天也冷得發抖。跑了不少地方醫治，找不出病因，也沒有好轉。後來骨瘦如柴，遭人嫌棄。貧病交加中，國民失去了生活的勇氣。有一天，在自家的豬圈旁，喝農藥結束了一切。

  國民死後，家裡成了特困戶。國民的太太，似乎對錢財過敏，甚至恐懼，寧可長期在外撿垃圾，也絕不接受任何親友的救濟或資助。國民有個兒子，現在大概四十多歲了，長得像他爹一樣高大，但沒有他爹那樣外出謀生的能力和膽量。一直沒結婚，閒在家裡，有事沒事在附近轉悠，神出鬼沒。偶爾，冷不丁會出現在人面前，讓人嚇一跳。不過，遇到了他也不用害怕，他笑得很甜，很單純，沒有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