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打成血糊》

胡展奋先生用简约的文字叙述了一个沉重的故事，或者说一桩死人事故。死者不止一次地进入铁屋检修可以把箩筐大的岩石打成蚕豆大小的反击式破碎机。进入铁屋之前，“他祈祷着，格外小心地在外面挂了警示”，目的就是告诉大家，铁屋内有人工作，不要启动机器。可是，“外面真有人启动了电门，轰……”，於是把工人打成了血糊，打成了人片！

故事的诡异之处在於：“但不知何故，今日一进去就想起昨晚的噩梦，梦中，不知谁启动了电门，他瞬间被无数的钢锤打成了血糊”。原来，这一位不幸的工人死前晚上就已经做了这麽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将死於这个事故之中。果然，“梦想成真”了！人的命运，冥冥之中到底有没有主宰，不然，为什麽不止一次地检修过铁屋里机器的工人，偏偏在噩梦的翌日，死於梦境里出现的一幕？可是，又是谁在主宰？

我想起很多年前读过国外的一篇小说，《自杀俱乐部》。说一个年青人因为生意失败，萌生了死的念头。但又害怕自杀，左右为难。在广告的指引下，他签约了一个“自杀俱乐部”，俱乐部收费低廉，并保证年青人死的毫无痛苦，而且死前还将享受一次人生。

根据条约，年青人住进了深山里一座接待自杀者的酒店。酒店餐厅里，年青人邂逅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姑娘说因为被男友抛弃，也是來这里自杀的。于是，两位苦命人同病相怜，长吁短叹地相处。

深山里的酒店，巍峨在天地之间，环境高雅，风景优美，鸟语花香，好一个桃花园，就一个人间天堂！

有美人陪伴，有风光熏陶，渐渐地，两位年青人都打消了死的念头，准备再鼓勇气，重返社会。

他们结伴找老板要求离开自杀俱乐部，老板笑了：“哈哈！俱乐部的宗旨，就是让想自杀的人结束念头”，老板说：“今晚再睡一晚，明天早上有专车送你回城里去”。年青人高兴去了。

年轻姑娘留下了，问老板：“今晚十二点开煤气” ？

老板：“当然”。

当晚，年轻人死的毫无痛苦，死前享受了一次人生。

这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有人实事求是的理解：人啊，千万别有自杀的念头，否则，必死无疑。有人进一步虚化地想象：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该死的时候，不想死也得死。

这一切都无解，都是事后的感触。事前，真的不知道前方将有什麽样的事情在等待着人们。

以上是读《打成血糊》之后的续想。

谢谢胡展奋。

附：打成血糊

作者：胡展奋

     （本文首发于2020年1月9日《南方周末》 大家小说专栏）

反击式破碎机是一间布满钢锤的铁屋，一旦高速旋转则可将箩筐大的岩石打成蚕豆大小，他虽不是第一次检修，但不知何故，今日一进去就想起昨晚的噩梦，梦中，不知谁启动了电门，他瞬间被无数的钢锤打成了血糊。“千万别像梦一样，千万！”他祈祷着，格外小心地在外面挂了警示，然后久久地凝视着一排排的钢锤，它们其实都是10公分厚的篦状钢板，又叫“板锤”——幸亏是个梦，他想，幸亏哦！

他甚至后悔把梦告诉了班长。但念甫及此，外面真有人启动了电门，轰……

这是真实的故事，发生在我曾经生活过的上海胜利水泥厂的矿山上，时间是1980年。死者叫杜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