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是不是还得象我们当年那样头悬梁，锥刺骨地苦读，只为一场一纸定成败的高考？我的青涩时光全在无尽的习题，测验考试，补课与羞愤交加之中度过，没有过想当诗人的豪情，没有暗恋过谁或被谁追求，电视是不许看的，个人爱好娱乐是禁止的，每天只是做习题，更多的习题，更多更多的习题。我每天只盼着快点长大，恨不得像翻日历一样迅速翻过这几年去，愤世嫉俗，同时又对世事一无所知。文科是好的，数理化就差得一塌糊涂。教师好像最乐于公布最差测验成绩，当众羞辱我，报成绩时满脸轻蔑得意，自己觉得无地自容，别人觉得你蠢笨无比，如此重复N次后，脸皮也磨厚了，假装习以为常，假装还有自尊心。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教师有时会是一群那么刻薄无情，以致于刻毒的人？是因为在我们身上看到他们自己已逝去的青春而不甘么？还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曾有过我们一般不肯屈服的灵魂而如今不得不被柴米油盐压得喘不过气？还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喜欢孩子？我实在不得而知。

    我记得有过一个教化学的女人，从来不肯笑一下，脸上总是不满的表情，老是从窄窄的金丝边眼镜镜框上乜斜着看人，好像我们全欠了她青春和工钱。有一次她对另一个教师毫不忌讳地抱怨学生多么笨，我的名字也在名单上，碰巧被我同桌听到，很热情地来告诉我。对于当时年轻不谙世事的自己，恐怕再没有比被教师认为笨更具杀伤力了吧？我无力辩驳，我的考卷分数已经有力地证明化学教师的论点。不知道那位教师抹杀了多少孩子的自尊和自信？希望只是我一个人吧。

    高二时学农去乡间，有一天走过一个河塘，脚下一打滑就进了水里，整个过程快得大概只是3秒钟。我当然不会游泳，个子又小很快就沉到塘底。这大约是我唯一一次离死亡最近的经历。挣扎几下做游泳的样子，可是在游泳中学会游泳完全是纸上谈兵，根本不管用。水在耳边无声地流淌，唯一听见自己咕咕的喝水声，挣扎几下也不见有用，我这时想，这样更好，生命如此终结，横尸塘底，从此再没有考试的纠缠，再不必为用不来数学公式而沮丧，也再不会有人说我笨，只会说“那孩子啊，可惜，年轻轻的就淹死了。”那多好啊，我爸妈纵然会伤心一阵，至少不用为我将来失败考不上大学而抱羞含恨。我当然没死成，就在我的意识渐渐淡去时，一个个子很高的历史老师救了我，我为此对他怀恨了好一阵，因为他，我不幸年少丧命的梦想破灭了，从此还有无穷无尽的考试测验得去应对。

   现在想想，我做孩子时真的一点不开心，我就想不出任何值得回忆珍惜的片断，考进大学后一口气扔掉了所有的课本练习本试卷，从此与那段学生生涯告别得干干静静，一刀两段。就算是现在，多少年后自己青春年少不再，一天天变老，我也从不梦想时光倒流。事实上，我到现在还常常做噩梦，梦中自己面对一大张数学考卷抓耳挠腮，数学老师严厉不满的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