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身體的偶爾出格是背叛愛情?如果愛無價,出軌頂多是婚外性行為。從經濟學角度講,“七年之癢”說明婚姻內的性資源使用所產生的邊際效用會隨着時間遞減,丈夫(老婆)的婚外尋歡,也許是因為出現了性愛供應不足從而需要解決性愛饑荒。
對我來說,性是一種珍貴的稀缺資源,當然,我指的是性生活,而不是性別,性別我自己也有一個,這是我快樂和煩惱的根源,用經濟學的術語說,就是成本,這成本在有生之年能給我創造多大的價值和效益,或者賠個一毛不剩,變成呆壞帳和閒置資產,我心中還十分沒底。
做愛本身是一種經濟行為,有風險,有收益. Asian massage London
波茨納說,性是人類理性的實現。這句話可以這麼理解:如果我知道茱迪·福斯特染上了艾滋病,那麼不管我多麼仰慕她,也不會跟她上床,這事風險太大。這說明做愛本身就是一種經濟行為,有需求,有供應,有風險,有收益,還要計算投入產出比,芝加哥學派代表人物貝克爾斷定:上帝目光所及,皆可交易,那麼毫無疑問,深藏床帷之後的性愛和農貿市場上的蘿蔔具有某種共性,這也符合波普藝術家們的價值觀,1954年艾倫·金斯伯格接受記者採訪,說世上並無尊卑,如果有不平等,那也只是價格上的不平等。我覺得既然談到價格,那其實還是一種平等——鈔票面前人人平等,比如香港的淫媒組織就曾經列過一張菜單,把演藝界的女明星一網打盡,我心中的那些偶像,從清純玉女到三級肉彈,誰值多少錢標得清清楚楚,如果我手上有一億美元,那感覺就象走進了超市。
不考慮宗教信仰和道德的負面影響,那麼一次單純的、形而上的性愛就是一個契約,酒店裡的桑拿小姐問先生要不要服務,可以視為一個要約邀請,至於老婆掐着老公的脖子發令:官人,我要!就明顯是一個標準合同,不明白標準合同的朋友們可以這麼理解:雖然你反對手機雙向收費,也不滿意中國電信的服務,但你還是要入他們的網。
合同訂立後的性愛像一單混合了FOB和CIF特徵的國際貿易,FOB的意思是船上交貨,貨物在越過船舷之前,發生任何毀損滅失、遺棄泄露都不能算是交易成功,失敗後的男人們一個個垂頭喪氣、額頭冒汗,這充分說明做愛是一種高風險的活動,而“哪裡有風險,哪裡就有保險”,於是就有了杜蕾絲、拉士丁和傑士邦這些品牌,CIF術語指的是貨主承擔成本、保險費和運費,所以到藥店裡買避孕套的大多都是男性,交易過程中,出力最多、忙前忙後的大多也是男性。
如果探究到細節,性愛合同比其它合同更加完備:除了交貨、驗收,它還有交易後的信息反饋機制,電影《一聲嘆息》裡,張國立問劉蓓:好不好?劉蓓嬌喘一聲:好死了。看得人心潮激盪。當然,這種反饋機制並不能保證信息的完全對稱,上海有個美女寫了一篇文章《偽裝高潮也快樂》,這明顯是在號召提供虛假信息,在此我要引用美林證券的案例,這家世界聞名的證券公司因為提供虛假投資評估,2002年被罰了一億美元,那筆錢如果給我,我就有能力去逛逛超市了。
婚姻是個賠本買賣,機會成本太高
對婚姻內的交易雙方來說,性像一塊永遠嚼在口裡的口香糖,它的好處是隨時都有東西讓你咬,不至於空虛,閒得牙疼;缺點是越嚼越無味,到最後就成了一種純粹的習慣。“七年之癢”的說法,不僅說明消費者對單一產品、無差別服務的厭倦,也證明了性資源使用中的邊際效用遞減:最開始拉拉手精神抖擻,親一下渾身顫抖,但後來拉得越多、親得越多,這事就越沒有吸引力,美國一個民間調查機構統計了三百多對夫妻的睡姿,最後得出結論:婚齡半年以內的夫妻,大多是面對面摟抱着睡,婚齡超過2年的,幾乎百分百是背對背睡。這些姿勢和體位,我們可以看作是人性化的市場需求信息。
康德認為婚姻的意義就在於“合法使用對方的性器官”,薛兆豐說婚姻是“終生批發的期貨合同”,這些都說明婚姻是一個規模經濟,規模經濟與單幹戶相比,優勢主要在於兩點:一是成本小,沒結婚的兩個人需要兩張床,結了婚就只需要一張;二是可比價格低,香港報紙上有很多色情廣告,廣告賣點多是皮膚、身材,或者武功,從來沒見過有小姐宣稱自己價格低,“跳樓價、大出血、拆遷甩賣”之類,因為她們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沒有優勢——老婆是不用花錢的,所以只好在差別化服務上做文章。
性市場大概是唯一一個供應不足的買方市場,一方面,小姐們紛紛抱怨“生意越來越難做”,另一方面,婚姻內外的男人們都在進行着DIY,這情形有點像我們經歷過的“以計劃經濟為主,市場經濟為輔”。我表哥那時曾因為“投機倒把”坐了幾年牢,出來後賺了一點錢,據說養了好幾個二奶,然後我表嫂就開始留指甲,時常偷襲他。這兩種審判說明投機倒把始終是一種背德惡行,而走私更加不可饒恕。但根據我表哥的供述,他也確實值得原諒,我表嫂出身名門,教養過人,對做愛有近乎苛刻的要求:要洗澡,要關燈,要遵循法定程序,要正面交流,決不可暗度陳倉,等等。這大大提高了他們之間的交易成本,用經濟學的術語講,就是高關稅壁壘,我表哥不懂經濟學,他用最樸素的話表達他的意見:真他媽沒意思。其實他講的是一個利潤問題。我表嫂因為她長期供應質次價高的性產品,終於在1999年被我表哥取消了交易資格,他們離婚了。這對一直持幣待購的投資者,我,是一個沉重打擊,從那以後我見人就說我是一個獨身主義者。
站在動物的立場,人類的性壓抑、性苦悶實在是不可理解,93年春天我去北京動物園玩,看見一隻老虎四腳亂跳,咆哮不止,據說是發情使然。想想這些動物們也真可憐,一年只有那麼一季,還不容易遇見合適的對象,茫茫林海,真愛何求啊。人類就不一樣,一年到頭都不閒着,自帶設備搞生產,方便又輕鬆,資源又豐富,沒有稀缺性。經濟學中的“稀缺性”指的是對需求而言,資源總是有限的、不足的。這種理論應該不適用於性資源,人類的性需求十分有限,“百年三萬日”,這數字大概可以算是人類的極限,即使威猛強悍如張伯倫,也有支撐不住的時候。與這有限的需求相比,人類擁有的性資源可以算是無窮無盡的,50億人口中有一半都是異性,如果我們也是老虎,肯定用不着四腳亂跳,咆哮不止。
作為一名獨身主義者,我堅決認為婚姻是個賠本買賣。首先它的機會成本太高,我們形容某人得不償失,常說他“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那麼結婚就是撿了一粒芝麻,卻丟了一個穀倉。投資理論講“不能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而結婚顯然是違背了投資理論,你把所有的蛋都放了進去,最後卻未必就能孵出小雞來,弄不好連蛋都要打破。前些日子廣東有個案例:有個人在外面包了個二奶,老婆發現後怒不可遏,一刀將他的作案工具割下來扔進了馬桶,連生產設備都報廢了,可以算是雞飛蛋打的典型。
說起婚姻的實質,連我這個獨身主義者都替你們難過。人類的性供應時間不長,20歲開張,60歲打烊,也就40年左右的時間,聽說有人七十多歲還能搞批發,我覺得那肯定是全靠補藥頂着,要不然就是super猛男。40年是14000天,按三天一次計,人一輩子能消費的性資源不過4600單位。如果不生孩子,也不談愛情,那麼結婚其實就是為了這4600次。為了使問題更好理解,我們對結婚的成本進行實證分析:
一、結婚的直接成本。北京人結婚時,前來道賀的小伙子會這麼唱:“結婚了吧,傻冒了吧,一個人掙錢兩個人花……”可見結婚要付出50%的收入,即使離婚也要按這個標準來分割共同財產。根據莫迪利阿尼的生命周期假說,消費取決於人一生的收入,我們假設一個人月收入1000元,工作40年的總收入是48萬。48萬一半自己用,一半拿來跟老婆換那4600次,平均每次也就是52塊多。在這個問題上富人比窮人吃虧更大一些,如果月收入一萬,那麼性交的單價就是500多,據說莫斯科四星級酒店裡就是這個價格,所以富人容易包二奶,因為每多包一個,他的成本就會降低一倍,由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決定夫妻關係並不是所謂的道德倫理,而是供需關係。
二、結婚的間接成本。胡塞爾說真正的自由主義是不結婚的,這說明結婚要損失自由,裴多菲有詩道:為了自由,生命也可拋,愛情也可拋,可見自由是無價的,除了這無價的自由,你還必須在婚姻生活中花費大量的個人時間,比如陪老婆逛街,或者陪老公打麻將,這時間也是金錢;有人婚後感情不好,喜歡跟老婆吵架,說不定還要發生武鬥,但不管是打壞了老婆還是被老婆打壞了,都要付出修理成本;如果被抓傷了臉,還要編謊話請假,產生誤工成本;如果老婆一氣之下回了娘家,你可能要磨破幾雙皮鞋,經濟學中把這種成本叫做“皮鞋成本”。
這麼說來,婚姻就是一個大竹槓。批發本來應該比零售便宜,我們都知道商業採購的原理是“批量越大,成本越低”,現在可好,你一下子全包了,結果還被人狠狠敲了一竹槓。
上文曾提到,性愛市場也會產生供應不足的問題,對男性來說,女方不斷提升的性技術、不斷擴大的性需求真是個災難。
供應不足如果嚴重了就會發生饑荒,有饑荒就會有逃荒者,這事就叫紅杏出牆。對性愛逃荒者,人們一直都很鄙視,說她們淫蕩、道德淪喪、不守婦道,它的代表人物就是潘金蓮,人家不過就是在饑荒時吃了幾口別人家的飯,就被道德學家們罵了一千多年,罵得人人自危。
性產業悖德,主要是因為它的非法性、經營場所的隱秘性,以及它兜售的廉價的快感。我們受過教育的人都知道,快感應當通過高尚的途徑獲得,比如閱讀,如與眾樂。現在你悄悄地躲起來,只顧着自己快活,全然不想亞非拉的受苦人民,這事即使不算卑鄙,至少也有悖於公有制的經濟制度。根據司各特·埃里金納的理解,肉體的快感是人類獨有的,骯髒也是人類獨有的,與完美的上帝無關。所以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肉體的快感是骯髒的。由於性產業拿金錢換快感的經營方式,而金錢是褻瀆靈魂的東西,這就不僅是骯髒了,簡直可以說是罪惡。
真正的愛情一定跟性無關不會因偶爾放縱就收回
“做愛”是個動賓詞組。根據我的觀察,男性和女性對這個詞的理解不大一樣,男性偏重於那個動詞,女性偏重於後面的名詞。由此引發的邏輯是:如果“做”是重要的,那麼跟誰“做”就可以忽略;反過來,如果“愛”是重要的,那麼顯然只能跟固定的對象“做”。
這個問題涉及到我們對“性解放”的理解。一談性解放,很多人都要皺眉,說那是資本主義社會腐朽墮落的象徵,這明顯是把“性解放”跟“性泛濫”混淆了。事實上性解放是一個挺不錯的事,第一消除性別歧視,第二把人從宗教的禁錮中解脫出來,讓性真正成為取悅身體的工具。有個保守主義學者反對第二條,說性應該與婚姻有關,是人類自我繁衍的工具,我覺得這其實是在把人當騾子看。如果只為了生孩子才交配,那麼人跟牲口有什麼區別。
再說說“做愛”這個詞,如果光“做”不“愛”,那麼它有一個大概的價格。從幾十元到幾分之一輛保時捷,不同類型的的產品有不同的價格策略。“愛”字就要複雜一些,有人說它是無價的,有人說它其實也很便宜,根據貝克爾的觀點,萬物皆可交易,既然什麼都可以交易,那麼就沒有無價的東西。但究竟愛情值多少錢,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們還是要進行實證分析。
在實際調查中,我拿這個問題問過6個人:假設你很愛你老公,給你多少錢,你會背叛他一次?這背叛當然是指身體上的背叛。從100萬開始,所有人都點頭;到50萬,有一個人表示不行,這說明她愛她老公大於愛50萬,但小於愛100萬,我們取中間值:75萬;到20萬,又一個人表示不行,那麼她的愛情大約值35萬;再往下問,在10萬元價位上有兩個人退出,我們算作是兩個15萬;等到了5萬元,最後的兩個也無法接受,根據上述計算方法,是兩個7萬5。
這六位女性的愛情總值是155萬,平均價格是26萬不到。她們都是白領,月收入在3000到8000元之間,我們也取中間值:5500,那麼26萬相當於47個月的收入。稍具經濟學常識的人都明白,上面提到的價格不是純粹的零售價,而是一種機會成本,也就是說,為了獲得這26萬,她們必須拋棄些別的什麼,要承擔風險,如果被老公發現了,不僅要失去老公的愛情,還要失去老公能給她的那一部分錢,如果這錢大於26萬,那麼此人的愛情很可能就是個負值。用經濟學的術語講,叫做負價格;用商業術語講,叫做無償贈送;用我們的俗話說,這就叫倒貼。一錢不值。
我是在深圳進行上述調查的,深圳物價指數之高,是誰都知道的事實。如果換在別的城市,這價格很可能還要打折。我們甚至可以根據全國的物價水平,列出一張愛情價格表,沿海富庶地區的愛情貴一些,內陸窮一點的省份就便宜一些。所以內地的漂亮姑娘都愛找沿海的男人,用經濟學的術語講,這就叫做要素稟賦。
這種統計肯定不夠嚴謹,但可以說明一個基本事實:愛情是有價的。另外,愛情肯定與一個人的收入水平有關,收入越低,愛情就越便宜,只有億萬富婆的愛情才可能價值連城。這裡也有一個問題,我們都知道,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是個雙務合同,光剃頭挑子一頭熱還不行。即使一個人的愛情價值連城,如果她老公拿着不當一回事,那買賣還是做不成。
這種結果很難讓人接受。在我們的觀點裡,愛情是無比美好的東西,它甚至是我們俗世生活的信仰,怎麼可以像蘿蔔白菜一樣,擺在櫃檯上任人挑揀?怎麼可以用錢來衡量,有錢人拿貴的,而我們窮人,就只配擁有那些一錢不值的爛貨?它應當超越金錢啊。
這裡有一個關鍵問題:身體的偶爾出格是否就等於背叛愛情?如果不是,那麼我們上面的分析就不能成立,那個26萬就不是愛情的價格,而是婚外性行為的價格。如果堅持認為兩者是一回事,那麼毫無疑問,你的愛情即使超越了26萬,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誰還沒見過錢。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如果身體的放縱算是背叛愛情,那麼思想上的放縱是不是就更嚴重?我在四川的時候學會了一個詞,叫打望,打望就是在街頭觀看美女的意思,我承認我在打望時有過非份之想,按照我們上面的分析,這就叫做褻瀆愛情。Asian massage London
翁倩玉唱道:愛是love,愛是amour,愛是人類最美麗的語言,愛是正大無私的奉獻。要我看,如果正大的愛情真是那麼美,那一定跟性無關,不會因為偶爾的放縱就收回去。否則那就不是無私奉獻,而是倒貼。
作者慕容雪村 原載於《絕妙好辭》,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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