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街

 。。。新阿姆斯特丹（紐約的前身）第一條用石頭鋪路的街。。。
石街歷史 

      忘了在哪次聚會中，有人說了在華爾街的銀行和金融公司的摩天大樓的縫隙中有一條300多年的老街。很多年過去了，我已經記不起那是真的，還是我那天喝高了。
      春天的一個下午，從朋友豪華、現代的48層的辦公室乘電梯下來後，我一個人在華爾街區隨便閒逛。
      轉過一個彎，那一瞬間，我從兩幢高樓之間看到了什麼。。。什麼東西我很多很多年以前見過，殘存在我的記憶里。。。我的心不知為什麼開始狂跳。
      我慢慢向前走去，拐過高樓的街角，一條用青石鋪成的小街在我面前向前伸展。。。

石街（Stone Street) 

     我深吸一口氣，看着街邊的路牌寫着：Stone Street（石街)。我知道自己在那條300多年的老街上了。
     街邊的3座老而舊的三層樓房具有非常獨特的建築風格和時代特徵。第一幢是荷蘭式，是沿承紐約的第一批歐洲殖民者-荷蘭人的風格。第二幢是美國南方的喬治亞式，而第三幢是希臘式廊柱和飛檐。
     100多年，石街是世界各地運往紐約美國的各種土特產和乾貨商人和水手的聚集地。夏天的紐約悶熱潮濕，遠離家鄉和水手們就會睡在屋頂上。頭枕在手臂上，看着滿天的星星，想起遙遠的故鄉和家人。。。底下的街上，一個喝醉的水手在斷斷續續地哼唱一首年代久遠的童年歌謠。

      走在這紐約第一條用石頭鋪成的小街上，我能感到腳底下高低不平的青石。
      我在路邊的台階上坐下，看着面前陽光下被年代和歲月磨的發亮的石頭。。。

石街上的青石 

      小的時候，外婆的家的門前就是一條由青石鋪成的馬路。平時去外婆家，都是坐車，但是每年的新年初一，不知為什麼父母、弟弟和我都是走去外婆家。
      記憶中的初一的早晨，永遠是藍天和明亮的太陽。路邊有穿着新衣服的孩子相互追逐，或小心翼翼地點着拆成單個的鞭炮。。。
      半個小時的路對那時的我漫長而遙遠。所以每到轉過彎，走上青石鋪成的路，我心裡溢滿了喜悅：外婆家快到了。
      外婆盤着腿坐在床上。像所有移居到這個大城市的山東人一樣，還是改不了從小養成的坐炕上的習慣。她面前放了一個裝滿餃子餡的鋁鍋，和一個巨大用稻杆編成的笸籮排列着包好的餃子。外婆總是不好意思抱歉餡里出太多的水了。。。
      很多年以後，當我知道怎麼把餡弄乾，但我已經不能告訴外婆了。我也再也吃不到她的那些下面留有麥稈痕跡的餃子了。
      爸開始揉面，媽開始擀皮兒。外婆給我們每人一包糖。弟弟和我高興地拆開包裝數糖，心裡琢磨着等着3個表弟來，怎麼在回家之前把他們的糖贏過來。
       外婆做一種厚白麵餅，堅硬而微帶甜味，不知道為什麼這是我小的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之一。偶爾，外婆讓我坐在她邊上，教我怎麼做正宗的擠餃子。可惜，這是我唯一會的跟山東有關的事情。
      餃子在歡快的熱氣中一盆盆上桌了。等等你舅舅。外婆總是這麼請求。舅舅是她最喜歡，但是每次都是最晚一個到。
     記憶中不記得外婆自己在這一年一次的家宴中吃過什麼，她總是坐着床上，臉上帶着微笑，讓每人多吃一點，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

    路邊的各種酒吧和飯店的侍者開始把餐桌和凳子搬出來。再過幾個小時，從華爾街下班的白領們就會蜂擁而至，用冰鎮的啤酒和精緻的菜餚放鬆一天的緊張和辛苦。

入夜的石街 

     我記得最後一次走在青石路上，那是一個寒冬的清晨，我剛給心臟病突發的外婆陪完夜。看着面前自己嘴裡冒出的白汽，我第一次感到其實死亡是離我們那麼近，它可以輕易和隨機把你和你愛的人永久地分開，而你卻什麼也不能做。。。
     我再也沒有走過那條青石板路。
     幾次回國，我也從來沒有再去過以前外婆的家。我知道它就像其他我在這個城市存在過的痕跡一樣，被時代的推土機輕易地抹去了。
     在每次家裡包餃子的時，在我看到店裡花花綠綠的糖果時，在我盤腿坐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時，我會想起外婆粗糙的手摸着我的頭的感覺。。。
     這是誰也不能從我的心裡抹去的。

*  石街（Stone Street)
地鐵2,3,4,5線在華爾街（WALL STREET)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