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医生搬走了,诊所和家,连根拔起,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史密斯医生是谢先的主治医生,一个五十几岁的犹太人。他悬壶济世几十年,在本地医界也算小有名气。不仅和几个医生合开一个诊所,又是附近两家大医院的主治医师,也是谢先Nursing Home的住诊医师。史密斯医生有着犹太人特有的执着和认真,对任何他认为不合理的人或事都是不留情面,所以Nursing Home里的医护人员既尊敬他又怕他。史密斯医生倒是和谢太十分投缘,每周二,周四早上在Nursing Home问诊时,经常边写病历边和谢太天南海北的聊。讲他小时候的趣事,上医学院的经历, 孩子们的学业,也听他抱怨一些偷懒的护士和保险公司的无理。倒是从没听他抱怨过病人和家属。史密斯医生对东方文化十分感兴趣,但对中国人的一些想法,做法,像“一人生病,全家陪护”等等无法理解。他的理论里,病人是他的责任,家人应该放手,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因为史密斯医生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危重的长期病患,病人家属都已身心疲惫。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史密斯医生有太多对生命的无奈,也不忍面对危重病患家属的失望。
史密斯医生住在附近豪华的社区,有两个已上大学的儿子。小儿子似乎生来个性上就有一些问题。但22岁的大儿子聪明阳光,即将从加州的一所私立大学体育传播系毕业,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将聘请他为体育节目的解说员。史密斯医生非常引以为豪,经常向谢太炫耀手机里儿子的照片。
感恩节刚过,突然听的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史密斯医生的大儿子出车祸死了。据说是有一天夜晚在送女朋友回家的路上,把车停靠在高速公路边,下来检查的车子的轮胎,当时已近深夜,路灯昏暗,过路的大卡车一下子就把他压死。可怜花季少年,片刻间命丧黄泉。半夜里消息传来,还在医院工作的史密斯医生一下子坐在地上起不来。再坚强的人都无法面对这个惨剧。按照犹太人的习俗,死人要立刻下葬。当天医院出动了两辆巴士,上百人去参加葬礼。谢太过后才知道此事,寄了一张卡片给史密斯医生。原来想写几句话,可却无语问苍天,一句话都写不出来,只能签下自己的名,借着卡片上的白花来表达对早逝的年轻生命的悲伤和对史密斯医生一家的安慰。
不知史密斯医生是怎样度过这段悲惨的日子。大约个把月后在Nursing Home谢太再见到史密斯医生时,只觉得他完全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把自己深深埋在病历中。面对一个心碎的父亲,谢太只能给史密斯医生一个无言的拥抱。史密斯医生流着眼泪让谢太浏览大儿子生前最后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朝气蓬勃,充满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人生真的是太无常,很多事经常是没有答案的,只能忍耐和顺服。
听史密斯医生讲史密斯太太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无法看到和儿子同龄的年轻人,无法面对曾经和儿子有关的任何人和事。是的,哪一个母亲能接受这种悲剧会发生在自己心爱的孩子身上,又有什么话能安慰这个母亲破碎的心。
几个月以后,史密斯医生不得不决定搬离此地,搬离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已近花甲之年重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和工作,只希望史密斯太太能够不触景生情。
史密斯医生,你常常出现在谢太的祷告中。求神与你同在,不论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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