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雨越下越大,李宝贵背着药箱打着伞跟着二哥走了进来,雨水打湿了他的半截裤子。李宝贵三十岁不到,是村里支部书记侄子。他原本不是医生,本来要去上大学的,他运气不佳,刚好在他高中毕业那一年国家取消了大学生推荐制度。他的叔叔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要他做医生这步棋,于是他就成了当时大队卫生所的医生。俗话话说这久病成良医,何况是干这一行的。不两年下来,李宝贵就成了大队里名医,他说如果病人不该死,就没有他治不好的。后来大队和小队一样分开了,村里不再设卫生所,李宝贵也就成村里的赤脚医生,按当时最为流行的说法应该叫个体户。 很难说李宝贵是西医还是中医,他似乎什么都会,他说他这叫中西医结合。也很难说他是兽医还是人医,因为他既给兽看病也给人看病。 李宝贵坐了下来,看看躺在凉席上的赵庆奎脸红红的,在冒腾腾的热气。他把手放在赵庆库的额头,但随即就拿开。转过头来对二哥说:“二哥,这庆奎哥病的不轻,这额头上的温度至少得有七十度。” 二哥说:“那不快半熟了。” 李宝贵说:“是半熟了,亏得你把我叫来的早,要不就要全熟了。”李宝贵说着就把中指和食指放在赵庆奎的手腕上。 听到李宝贵这个说,妮子以为自己的爸爸没救了,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二嫂就劝她说:“妮子,你爸没有事的,今天早上还好好,肯定是出去被雨激了,等你宝叔给他打一针就好了。” 李宝贵说:“要搁在往常,我一针下去肯定好,不过这一次他实在烧得厉害,我也没有把握。”他皱皱眉头接着说:“你看他脉跳的也不齐。” 二嫂说:“要不你给他量一下体温?” 李宝贵说答应一声说好的,然后就打开自己的药箱找体温计,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突然想起刚刚他的的儿子打开过药箱,想想应该是儿子拿出去玩了。就对二嫂说:“体温就不要量了,我这么多年经验了,这一摸就知道大概烧多少度。”说完他盖上了药箱抬头问二嫂:“你说他下着雨出去了,到哪里去了?在外面呆了多长时间?” 妮子说:“他一大早就去西北地去捉鬼了,刚刚回来。” 二哥说:“不是不是,他去西北地看庄稼,怕水把庄稼淹了,想去放水。”看到了李宝贵,二哥想起了当年自己被挂着牌子游街的情形。 李宝贵说:“二哥你慌什么呀,现在即使我叔叔也不管捉鬼的事情了,谁有能耐谁就去捉,这叫信仰自由。这捉鬼可是二哥本行,二哥还没有重操旧业,没有想到这庆奎哥又学会了。” 二哥说:“我那个时候是装的,就想弄顿饭吃,我那会捉鬼。” 二嫂说:“我知道他是装的,昨天妮子病了,庆奎一定说是给孙二的媳妇附体,这一大早就去西北地捉鬼,没有想到会下雨。早上起来天还好好的。” 李宝贵说:“吃完早饭我本来要去打药,棉花地里的棉铃虫真多。刚拿出喷雾器就见下大雨了。” 二嫂说:“说的就是吗,他走的时候连个塑料袋也没有带,就给雨激了,虽然晴天的时候很热,但是三伏天马上就要过去,这雨水还是很凉的。” 李宝贵说:“这一场秋雨一场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二嫂:“庆奎哥不会是去大柳树那块地把。” 二哥说:“就是那块。” 李宝贵看看二哥,有看看赵庆奎,说:“这庆奎个会不会中邪了,这如果是被鬼附体了,我可治不好,赶鬼捉妖,那可是二哥本行。” 二哥说:“我真的不会,这病还是要你来看。” 李宝贵说:“那好吧,我试着打一针吧。”说着就翻自己的药箱先找到的针管,然后边翻着药箱找针头便问:“是给庆奎打好一点的针,还是差一点的针。好针好的快,不过比较贵,差的真好的慢,不过很便宜。” 妮子问:“打好针多少钱啊?” 李宝贵说:“好针八毛,差针两毛。” 妮子说:“我 不知道爸爸把钱放在哪里,我只有两毛钱,就打差针吧。” 二嫂对二哥说:“你回家找六毛钱,还是打好针,好的快,地里还有那么活等着他呢。” 李宝贵说:“没有关系先欠六毛也行。”他说着就把找到的针头往针管上安,安来安去可是怎么也安不上。这时只听妮子对二嫂说: “二大娘,你看。这针头怎么那么大,我爸受的了吗?” 李宝贵低头一看,说:“我说呢,这是给猪打针的针头,前几天孙儿家的猪病了,一开始硬说是他媳妇回家做乱,后来还是让我给猪打了一针,一针下去猪就开始吃食了,猪的皮厚,一定要用大针头才能扎得进去。”说完,他把大针头扔回药箱里,又开始翻了起来。 他又试了几个针头,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安到针管上的。然后拿出一小瓶药,用镊子把瓶口打碎,把所有的药都吸到针管里,排净了空气,让二哥把赵庆奎翻过来,屁股朝上趴着,把裤子扒的漏出屁股,然后在屁股上划了个十字,在十字的中间用酒精棉先消毒。李宝贵抬头对二哥说:“你帮我按住他。”二哥就蹲下按住赵庆奎的腰,二嫂也蹲下按住他的腿。李宝贵一针扎了下去,就听赵庆奎‘啊’的一声,就想动。二嫂和二哥见状把他按得紧紧的。 二嫂说:“庆奎别动,是他宝叔给你打针呢。” 赵庆奎说:“我没有病,什么宝不宝的,我让雷公把你抓了,你信不信。” 李宝贵边推药边说:“你看看,他都烧糊涂了。”李宝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门口一道刺眼的亮光,象是一只会发光的蛇突然往屋内探了一下头,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门口枣树被震得哗哗直响。李宝贵一惊,把所有的药一下子推了进去,赵庆奎疼得哇哇直叫。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最后还是二嫂说:“庆奎,你没事吧?” 赵庆奎翻了一下身说:“我不怕,我现在是玉皇大帝附身,不要说李宝贵,就是李支书来了我也不怕,我已经命令雷公把那棵大柳树劈了,你们信不信,我也可以命令雷公把你劈了。” 赵庆奎说完一动不动。李宝贵赶紧收拾药箱对妮子说:“妮子,你爸睡一觉就好了,等你爸醒了你告诉他,钱他先欠着,等有了再还。”他说着,拿着伞就要出门,一只脚刚踏出门口,一道闪电把门口照得通亮,紧接着就是一个闷雷,李宝贵感觉到那雷就在自己的脚边,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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