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從來沒見過一穿警服的娘們兒能哭成那個德性的,要不是有那根拐棍兒撐着,我估計她得直接趴地上。不過,哭歸哭,安吉拉倒是沒出聲兒,好像是在拼命控制着自己,把動靜全憋嗓子眼兒里了。可那糊了一臉的淚花兒和一個勁兒顫抖的身子是沒辦法隱藏的,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這是把一肚子的委屈全給抖摟出來了。 憑我的經驗,這是女人最需要一個肩膀的關鍵時刻,甭管你那肩膀硌不硌人,只要你頂上去讓她靠着,十有八九她會對你產生一種依戀的感覺。我心裡有點兒蠢蠢欲動了,雖說安吉拉那身警服不怎麼招人待見,可我對她這個人還是挺有感覺的。細想起來,這感覺應該是打高速上翻車後搭上她的警車那回就種下了。現在讓她的淚水一澆,這種子就要發芽了。對我來說,當下就是一個上好的機會,不能放過。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先來,就算我這蹭了一身的爛泥還沒擦乾淨呢,先把今天把握住再說,人活着不就圖個開心痛快嗎? 就在我下定決心要把安吉拉一舉拿下的時候,她說話了:你究竟是人是鬼? 一聽這話,我的心都快醉了。敢情兒她也一直在惦記着我呢,那話里透出來的牽掛和哀怨,傻子都能聽出來。我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立馬張開雙臂,臉上帶着微笑,向安吉拉走過去。 眼瞅着哥們兒的又一個春天就要到手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玩意兒打背後一把揪住了我的脖領子,把我給拽了一趔趄,好懸沒一屁股坐地上。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唐凱,一定是這小子為了履行陸小慧交待給他監視我的任務,出來擋橫兒,想要壞了老子的好事兒。 我轉頭罵道:你大爺的…… 眼前兒一個人影一閃而過,等我瞧真切的時候,那人已經站到安吉拉跟前兒,把她抱了一結實。我這才看清楚,原來那人是保安隊長。再看安吉拉,一張嘴,狠狠地咬到了保安隊長的肩膀頭上。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腦子立馬清醒了。這一口下去,還不得干下二兩肉來?得虧過去的不是我。 這保安隊長還真是條漢子,挨了這一口,愣是沒吭聲兒,就站在那兒硬挺着,早晚等安吉拉咬累了自己鬆了嘴。 我心想:這孫子還挺夠意思,萍水相逢,關鍵時刻能挺身而出,救了哥們兒一把,回頭得好好謝謝他。 還沒等我想明白該怎麼感謝保安隊長呢,他說道:有這麼恨我嗎? 安吉拉扭動着身子想要掙脫出他的懷抱。 我心說:千萬抱緊了別撒手! 保安隊長也是個聰明人,把安吉拉抱得更緊了。 安吉拉掙扎了一會兒沒什麼效果,一伸胳膊,用倆手摟住了保安隊長的腰。 我估摸着接下來她就該使絕戶腿,用膝蓋頂保安隊長的命根子了。 我剛要出聲提醒保安隊長加小心,卻看見安吉拉把臉貼到了他胸前,低聲說道:你不是死了嗎? 保安隊長反問道:你不是回台灣了嗎? 這二位的兩句問話聽得我是一頭霧水,不過我還是隱約覺得好像整個事兒完全被我給弄擰巴了,這怎麼聽怎麼像是倆故人在敘舊啊! 安吉拉說:我知道你不會死。 保安隊長說:你是心裡不想我死吧? 安吉拉說: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清,我不會讓你死。 保安隊長說:我只欠了血債,沒欠情債。 安吉拉抬頭看着他,說道:你再說一遍! 保安隊長把頭偏向一邊兒。 安吉拉恨恨地說道:看着我!再說一遍! 保安隊長沒吭聲。 安吉拉說:心虛了吧? 保安隊長轉回頭看着她,笑了笑,說道:好吧!就算我欠你的,你要我怎麼還? 安吉拉說:拿你的命來還! 保安隊長很痛快地說道:行!給你! 安吉拉說:你就這麼不在意嗎?說給就給? 保安隊長說:只給你。 安吉拉說:然後呢? 保安隊長說:你還要什麼? 安吉拉說: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保安隊長說:去哪兒? 安吉拉說:台灣。 保安隊長說:你先走,我還有些事兒要辦,辦完了就去找你。 安吉拉說:不行!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保安隊長說:我要辦的事兒很危險。 安吉拉說: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 保安隊長說:沒有。 安吉拉說:你的事情做完了還會有命還給我嗎? 保安隊長說:你怎麼知道不會? 安吉拉說:憑我對你的了解。 保安隊長又不說話了。 安吉拉說:你也不是來找我的,對嗎? 保安隊長說:不全是為了你。 安吉拉一臉的失望。 保安隊長說:但是我一直惦記着你。 安吉拉嘆了口氣,說道:口是心非! 保安隊長說:那就讓我不得好死! 安吉拉說:你已經死過一回了。 保安隊長說:這次可能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安吉拉說:那你還要去? 保安隊長說:職責所在。 安吉拉說:什麼職責?為了你的國家還是你的人民? 保安隊長說:我沒有國家,也沒有什麼人民需要我做什麼。 安吉拉說:那你是為了什麼? 保安隊長說:為了天道!我欠天道一個人情。 安吉拉說:天道是誰? 保安隊長抬頭看了看天,說道:給我第二條命的天道。 安吉拉說:那個老喇嘛? 保安隊長說:他只是天道的使者。 安吉拉說:你究竟要做什麼? 保安隊長說:你別問了。聽我的,馬上離開加拿大。 安吉拉說:你不講清楚,我不會走的。 保安隊長說: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你聽我的就行。不要相信任何政府的宣傳,也不要打疫苗。 安吉拉問道:什麼疫苗? 保安隊長說:新冠疫苗唄!記住,不管是哪兒生產的疫苗,都不能打。 安吉拉又問道:你是從哪裡得到這些消息的? 保安隊長笑了,說道:你是在審犯人嗎? 安吉拉說:你不是我的犯人嗎? 保安隊長說:我什麼時候成你的犯人了? 安吉拉說:你就是!一直都是!永遠!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二位已經開始打情罵俏了,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最讓我窩火的是,我覺得自己成了天下第一號二百五,從開始到現在,我都在自作多情,最尷尬的那個人就是我。人家早就是老相好兒了,聽那話里的意思,這倆人愛得那叫一個瓷實,恨不能山崩地裂海枯石爛。剛才安吉拉那通哭和我沒半毛錢關係,她那是看見故人喜極而泣。要不是因為這地界兒實在是有點兒說不過去,保不齊這二位直接就乾柴烈火重溫舊夢了。我是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就沖那保安隊長的德性,怎麼就能把安吉拉給調理得五迷三道兒的,要麼說這天下的好白菜全他媽讓豬給拱了。 事到如今,我再羨慕嫉妒恨也只能乾瞪眼兒瞅着,好在安吉拉還活着,算是了了我最大的一樁心事,起碼我自己還有救。說到這兒,我猛得想起唐凱來,這小子可是把我給忽悠得不善,老子得跟他好好說道說道。 我轉回身一瞧,唐凱正盯着那倆人發呆呢。 我推了他一把,說道:喂!別瞅了! 唐凱像是剛睡醒一樣,抹了抹嘴,說道:咋啦? 我故意大聲說道:你說呢? 可能是我氣急敗壞的動靜兒有點兒大,那邊兒的二位鴛鴦終於想起旁邊兒還有倆燈泡兒來,總算是把卿卿我我的勁兒給收了收。但是,我馬上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把安吉拉的注意力給吸引到了我身上來。 她鬆開保安隊長,上下打量着我,問道:咦!你怎麼會穿着警服? 我心說:哥們兒都在這兒杵半天兒了,您才瞧出不對勁兒來啊?!敢情兒打頭兒起您就壓根兒沒把我放在眼裡,滿眼都是您那情郎哥了吧?! 心裡這麼想,我可沒敢這麼說。 我說:我要是說,我是一名臥底,你信嗎? 安吉拉翹了翹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我說:那個什麼,這不萬聖節快到了嗎?我弄了身行頭先預習一下。 安吉拉說:萬聖節?還有四個多月呢,你這麼早就預習? 我說:我這叫笨鳥兒先飛,要不怎麼能搶着食兒吃? 說這話的時候,我特意瞅了保安隊長一眼,指了指他說:他不也是嗎? 安吉拉果然被我轉移了鬥爭方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情郎,驚訝地問道:對哦!你怎麼會穿這身衣服? 保安隊長笑了笑,說道:我可不是為了過萬聖節,這還真就是我的制服。 安吉拉說:你在搞什麼?! 我插話道:不對吧?您剛才不是還跟我說您是一得道高僧呢嗎?是吧?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站我旁邊兒的唐凱。 唐凱馬上跟着幫腔道:沒錯兒!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 安吉拉抓起掛在保安隊長脖子上的名簽瞅了瞅,說道:你怎麼連名字都改掉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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