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 際 難 民 與 上 海 提 籃 橋 馬 裕 民
首先我聲明本文不屬研究性質，更非史實材料。這僅是筆者追憶半世紀前的一段經歷，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信筆拈來，等於去黃山，在某棵大樹上刻“XXX到此一游”的意義，以此表示沒白來地球一次。 對年輕小夥子來說，他們不大會理解國際難民。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產物。他們被戰火迫離家園，流竄各地，生活無著。聯合國設立一個救濟總署---聯合國救濟總署（UNITED NATIONS REHABILITATION RELIEF ADMINISTRATION），
簡稱（UNRRA），專管安置這些難民並解決他們的生活問題。按人按月對他們發放救濟金，其數目高於我們當時的工資待遇。他們的兒童還增發營養費。以中國人的生活標準來看，應該過得相當不錯了，但事實上並非如此。他們還是不夠用，有些人甚至偷摸詐騙，過不正當的生活。這些留在下面爆光。 第二，我要講一講提籃橋。這個名稱現在還用。有人喜歡開玩笑，說某某剛從提籃橋出來，指的是上海市提籃橋監獄。其實提籃橋地處東大名路，海門路之間。解放初設提籃（橋）區，東靠黃浦江，西到四平路，南至九龍路和虹口區相接，北至大連路和楊浦區相接。到一九五六年，提籃區併入虹口區。上面所提的提籃橋監獄依然在長陽路上，正式名稱改為“上海監獄”。 現在我要點題了，把國際難民和上海提籃橋聯繫起來。 上海過去被人稱為冒險家的樂園。西方人憑他們一付洋面孔在這“十裏洋場”招搖撞騙。赤手空拳到上海，利用中國人的輕己崇洋心理，大發橫財，滿載而歸。一解放，他們拖著大箱小包紛紛回了國。可是這些難民既談不上滿載，也無國可歸。其中有好多是無國籍的，如猶太人（即以色列人，當時尚未建國）及其他放棄國籍四處流浪的。還有一九四六年才拿到蘇聯紅色護照但不願去蘇聯的白俄。尚有一種吉卜賽人，他們有的雖取得國籍，但不把護照當回事，喜愛過遊蕩生活，散散漫漫度日子。不管取得什麼國籍的吉卜賽人，他們都喜歡集聚在一起，有共同的生活習慣及活動方式。我雖聽不懂，總覺得他們的語言也相同。所以說吉卜賽應是個民族。上面說的這些人都是領取聯合國救濟金的基本物件。 但是這些人為什麼對提籃橋區如此厚愛呢？ 這問題不是我這個才疏學湹娜怂苤v清楚的了。我想可能這地區普遍生活水準不高，居住條件差，但去市區卻很方便。當時蘇州河以南為正式市區。提籃橋一帶被稱為“下只角”，其含意是貶是褒，明白不過。難民也有良莠，有些壞東西去富有的“上只角”作案後，躲藏在提籃區。上海市公安局有鑒於此，特在提籃區公安分局內成立外僑管理組，直屬市局，每天彙報動態。 筆者被委派為負責人。 原有外事警顧甯馨，吳光澤，後又增添張健及俞家琪。我們展開一番調查摸底，好容易弄清底細。把所有難民的照片及簡介製成卡片。幾乎上千個名字我們均能隨口而出。這點很重要。老師要管好班級，一定得在記名字上面下苦工。學生見新老師能直呼其名，自然會老實些。 有一回龍華公安分局來電話，稱一個外國人酒灌得不省人事，話又聽不懂，在局裏耍賴。根據對方描述的外貌，形態，我心裏有了個大概。趨車前往，這位仁兄猶在辦公室裏手舞足蹈。我猛喝一聲：“XXX夫，你在這裏幹什麼？”酒馬上醒了，中國話也聽懂了。三分酒，七分裝。 這時直挺挺站在我面前，保證不再犯。他能講一口地道上海話，旁邊的員警看呆了。 本文著重介紹這些難民在提籃橋的活動。 首先要介紹的是猶太人。提籃區的猶太人（難民，因當時尚未建以色列國，他們都屬無國籍，雖然好多猶太人入了其他國籍，如上海的大房地產商沙遜，哈同為英國籍，且擠入英國貴族行列）。猶太人雖是難民，但喜愛衣冠楚楚，自認為屬上等人，君子之流。不尚偷偷摸摸，但騙工卻很到家。所以他們擅長生財之道，經商無不發財致富。頭腦也很發達，歷史上的確出了好多大發明家，大科學家。他們落腳提籃橋區時間最長，集居於舟山路，海門路一帶。在霍山公園中留有他們的石碑。目前猶太人來上海，總愛去故居憑弔憶昔，所謂君子不忘舊之意也。有一定國籍的猶太人不領取聯合國救濟金了，而且他們在上海占較高地位，即使他們在提籃區也有像樣住所，不屬本文範圍。一九五三年前猶太難民由聯總把他們集中在盧灣區法國兵營FRENCH BARRACK。不知道為什麼將他們遷來提籃區。第一步先讓他們安頓在秦皇島碼頭的大倉庫內。我接到通知，為之一怔。老的尚未很好應付過來，又加上幾百個新的，簡直把提籃區看成難民區了。 我和幾位同事前去“迎新”。一進門，特殊的洋人氣味在等著我們。粗略看了看，和幾個頭兒見了面。從他們手裏接過一份名冊。喏大一個倉庫住得滿滿的，從一頭到那頭綁著一條又一條繩子。而繩子上掛著布，以此把大房間分成一塊塊小間，裏面住著一家家難民。單身的自然要小一些。伙食統籌安排，據說這些頭兒從中撈油水的。總的來講，猶太人不難管。他們愛面子，別看他們乞丐般的生活，出外時還是穿得像像樣樣的。他們的特點是頭腦靈活，吃苦耐勞。現在的以色列人依然如此。想擴展領土的是沙龍等人。老百姓在代著受苦，當犧牲品。想想秦皇島碼頭難民營的小難民，今天恐怕要五，六十歲了吧。他們是否尚能想得起當時的日子。我幾位同事不大願意去，因為他們的吃飯問題雖經統一辦理，可是大小便，說不定“各自為政”了。離門三丈，已有異味撲鼻之感。 他們有了喬遷之喜。 一下子從碼頭倉庫搬進東長治路961弄。整條弄堂成了難民居點。一家家猶太難民住進了石庫門新居。衛生條件大大改善。分局拐彎就到，我們去的次數也增多些。獨門獨戶，談起來也方便些。他們很願意談些想法，當然大都是控訴德國蓋世太保。那時他們也是跟著大人逃難，的確走了不少國家，吃了不少苦頭。 總的來說，猶太難民並沒有給我們添麻煩。但是他們不幹小兒科案子。有一個猶太人尤寧善於模仿簽名向銀行騙取巨額匯款。市局叫他表演作案經過。尤寧叫別人簽名，看了一個時候，然後在同樣紙張，同樣位置上也簽一個。妙就妙在連本人都認不出哪個是自己的真跡。這樣的人終於請進了提籃橋監獄。雖在高牆以內，仍屬提籃橋區。所以我得提他一筆。猶太人做的冒牌貨，非常精巧，幾可亂真。如他們的假派克鋼筆，不見得差於正品。他們確有一套。有一個猶太人去一家商店，為他們洗刷大玻璃窗，店裏人叫他不要洗。他繼續幹，賣力非凡。 玻璃又亮又乾淨，光可鑒人。幹完了說，他試試用的去污劑質地好不好。搖搖手表示不要錢。過了幾天，又去擦窗，幹完就走。店裏人見他工作道地，反正大窗子本來需要人來擦，一直刮他的皮，總不好意思。一問勞務費不算貴。於是定下由他每三天擦一次。過了不久，一條街道的大商店的所有櫥窗玻璃全由他包下。他先雇傭幫工，後來索性由雇工勞動，自任總包兼督工，認真檢查工作，凡發現玻璃未按標準擦亮，除返工外，即將原雇工辭退。這麼幹，能不發財嗎？猶太人當推銷員及仲介確有天才。有跑穿鞋底，磨破嘴唇的精神。我敢說一句他們在難民中處於經濟生活的偏上層。有些人可能接觸政治。 下面談一談1946年取得蘇聯紅護照的白俄難民。這些人實在替蘇聯（現稱前蘇聯，當年中國人目之為老大哥）丟臉。他們愛自誇過去沙皇時代的顯赫身份（其實屬於他們的上一代），可是現在淪落得什麼醜事都幹。在舊社會裏他們當租界警察局的“三道頭”，即警長一流人物，或當保鏢，門衛，電車查票等角色。屬下層裏的偏高層次，因為他們畢竟生著個高鼻子，藍眼睛。儘管如此，中國老百姓仍授予雅號——“羅宋（RUSSIAN）癟三”。在解放後，英國人，美國人都失去了過去的優越地位。這些原來依附他們的特殊難民到哪里去找工作呢？中國政府看在紅色護照份上也算他們蘇聯僑民，可是蘇聯領事館根本看不起這些人。其中也有拒拿蘇聯護照的白俄。 這些白俄均領取救濟金，生活完全沒有問題，何況這裏的物價便宜。但他們不肯安分守己，不做壞事手會發癢。有名鐵托夫TITOFF，拉其夫RAZEEF者，偷車能手。他們聯手作案。車子一被看中，他們就候機下手，先打開車門，把兩根電線一碰，車子就聽他們使喚。一般開出市區銷贓，或分解開來出售零部件。鐵托夫家住高陽路。上門不大看得到本人。拉其夫尤其狡猾。這裏是座空房子。每次作案後，逃之夭夭。後經密報他藏身郊區，我們坐車趕去。時已深夜，遠處果有茅草小屋一所。我們部署警力，怕他拒捕。等了幾小時，未見歸來。過幾天將他逮住。他供稱當天他就躲在我身後的樹背面。因為他一看到這光景，知道情況不妙。等到我們離開，他才出來。 寶貨尚有多利馬托夫（DOLMATOFF）兄弟倆，系一對屔甙饷餐耆嗨疲乙彩墙涍^好長時間才找出他們的區別特徵。這對寶貨大小麻煩不斷，三天兩天出事。有人來告他們中的一個欠帳不還。兄弟兩人賴得一乾二淨，誰也沒欠。叫原告指認。老大矢口否認。老二又說絕無此事。當著兩人，原告也定不下來。老大不結婚，老二娶了個日本女人，並生下一個男孩。日本女的常向我們暗暗反映他們母子三人虐待她，還時遭打罵。但老太婆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一點不凶。這家住在霍山路94號。我們去找這兩人或其中之一時，老太婆騙我們說外出未歸，其實他們躲在三樓。不過有時日本女人趁老太婆轉身時，暗暗示意。手裏沒有逮捕搜索證，不便強行登樓。這對兄弟除到處借債，賴帳外，也做些政治性“買賣”，各方面觸角很多，交友也廣，我們就不去打草驚蛇了。 還有一個肖米洛夫（SHOUMILOFF），一口上海話，大的麻煩沒有，小的搗亂三六九。我的辦公室經常出入，我從來不向他打聽任何外僑的情況。這種人極不可靠。如問一下某人的情況，他就知道該人屬公安部門的注意重點，下一步就可進行敲詐勒索。我對他管得很緊，他揚言在我離開公安局時，他要對我不客氣。這批人後來由聯合國用船送去巴西。走的時候大喝其“瓦德卡”（俄羅斯烈性白酒），鬧事的倒沒有，因為他們怕被扣住，不讓出去，可是向他們討債的幾乎踏穿公安局的門檻。他們買貨物喜歡賒帳，而店鋪裏的帳也是暗中加碼，知道付款時一定會七折八扣。誰也拿不出證據來證明實際數字。我也祗好糊裏糊塗處理結案。一到每月發救濟金的時候，錢剛到手就轉到討債人的腰包裏。所以買吃的，用的又祗好賒帳了。區裏有一個白俄難民，倒是有高等文化知識的，家裏藏書很多。他談吐文雅，可是市局很注意他。白俄難民中還有幾個女的，也酗酒打架，當妓女，甚至吸毒的。一點白色粉末溶解在水裏，用針管打進皮膚裏。或者放在一張錫紙上，用火在底下烤，他（她）們用嘴貪婪地吸進煙霧。女的白俄難民也常泥醉，睡在人行道上。她們人盡可夫，祗要能供給毒品。可惜羅刹之貌，夜叉之軀很難找到主顧。講得刻薄些，這些人什麼都幹。 下麵講一講吉卜賽人吧。這恐怕是一種民族。他們臉色黝黑，有點象印度人，語言近俄羅斯腔。很奇怪他們儘管取得不同國籍，但是言語相通，生活習慣一樣，且喜愛搬家。由此，他們成了東長治路上的東方旅館及寶華旅館的“貴賓”。他們一旦感到員警常去“走訪”，就要搬家。他們搬場，非常簡單。他們偏愛的地點是提籃區和蘆灣區。蘆灣區用不斷查戶口手段重把他們逼回提籃。有一家南斯拉夫籍的吉卜賽人住在公平路550號。一個小小的前樓住著老老小小十幾口人。一到熱天，這股味道，誰也受不了。救濟金加起來是一筆可觀的數目，何況小孩金額較大，嬰兒另加營養津貼。這還不算，這家的大女兒嫁給一個猶太商人，每次坐汽車來探親，塞給母親一筆不小的數字。但是穿得破破爛爛，每月一手拿救濟，另一隻手還債。空著兩手回家。下個月仍靠借賒度日。周圍的店鋪極歡迎他們去賒帳，從中好開花帳。一當看到他女兒汽車，就去討錢。女兒祗好給錢還帳。不過這點錢在她是個小數。說來不信，他家總是戶口上的人到不齊。原來有一個兒子蹲提籃橋監獄，刑期剛滿。大概叫瑟蓋.米哈洛衛區吧。我看到了瑟蓋，對他教導一番，可是點來點去，又少了一位公子。原來他們兄弟輪班蹲提籃橋監獄。 吉卜賽人不肯上學讀書。愛流竄，尚偷摸，是大多數吉卜賽人的通病。我放上“大多數”三個字，因為不願一刀切，這是不公平的。他家大女兒不是已列入上層社會嗎？ 先從女的講起。當然仍堅持“大多數”的數字概念。到了標梅之期，白天在酒吧，舞廳伴舞貨腰。到了晚上，我不講，聰明人也一猜就著。一天天變老，成了“邁而哈之”的老太太，為人看手相，幹起占卜行當。有時邀一個女伴，帶個很小的小吉卜賽，三人去里弄某家，用生硬的北方話（事實上她們的上海話都很棒）：“請問，這裏是不是紙上的地方？”手裏拿了一張紙，又髒又皺，上面寫了幾個鉛筆字。這個看了搖頭，那個看了擺手。大家圍在這兩個外國老太婆邊上，辯認紙上的字，可誰也認不出。 外國老太婆聳聳肩，擺擺手。 “對不起，謝謝。”三個人出了弄堂，跳上三輪車，不問價錢，向前一指。過了幾條馬路下來。然後從小孩口袋裏掏出一至二隻手錶，甚至還有其他值錢的東西。她們買東西給小孩吃，鼓勵並培養他做僦馈Ｔ瓉泶蠹野炎⒁饬性诩堫^和老太婆的時候，小孩在屋子找可下手的東西。偷竊成功，就和大人糾纏，吵著回家。 這些孩子小得一點點，人家不加提防。吵回家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萬不料這是個天才倥摺Ｌ热粲腥司韪撸l現缺了東西，馬上追出去，在力辯之後，見人在增多，情勢不妙，於是問小孩。大家動手在小孩身上抄出贓物。兩個老太婆把這麼一點孩子打得地上打滾，哭聲震天。物主認為，失物已還，這樣的小孩，不要打出事故來，往往倒過來勸阻。兩個老太婆似乎家教很嚴，說回去還要好好教訓，拖著孩子倉卒離（逃）去。當然她們去過的弄堂，不會再去，反正上海地區弄堂實在多。作案一般在楊浦，普陀，閘北，南市等工人住區。那裏的居民文化不高，心地善良，助人為樂，加之看到外國人好奇。隨著生活條件，金的，銀的，手錶等有所增添，但習慣於隨便亂放，加之房間不大，一目了然。 再看看吉卜賽的男士門吧。 他們離開母親的懷抱，已很早隨祖母，外婆“幹活”了。他們不要文化，就這樣混混噩噩過一生。長大後在舞廳裏彈琴奏樂。他們也沒有什麼理想，整天東飄西蕩，不求固定職業和高檔工作。憑變魔術的手法騙取錢財。 有家水果店來了個外國小夥子，他拿出兩張人民幣。“老闆，幫幫忙，換兩張好看點的，好不好？”對象不管是誰，一聲老闆叫他酥了半邊。他們祗知道高鼻子外國人，不清楚裏面還有不同國籍，各種層次。隨手拿了兩張新的，反正等額交換。“老闆，真不好意思，還請調兩張沒皺紋的。”對方有點不大耐煩了，乾脆把放錢抽屜讓他自己挑。不過好幾雙眼睛盯住。橫挑豎揀拿出兩張滿意的鈔票，放到店主眼前，晃了幾晃。“老闆，”又是甜甜蜜蜜的一聲，“快把抽屜放好！THANK YOU。”最後還加上一句正宗外國話，而這句又是上海人家喻戶曉的。臨走甚至還和店主握握手。這個吉卜賽小鬼當時不過十幾歲。一次失了風，被虹口公安分局逮住，一下供出作案一百多件（實際上遠不止此數，有些連他自己也忘記了）。奇怪的是，沒有店鋪來報過案。押小鬼去作案店鋪對證，他們才幌然大悟少錢的原因。吉卜賽人練這套魔術手法，以揀兩張鈔票為晃子，而且手法交代清楚，其實已暗中多拿了十幾張。店裏人說，當時我們怕他玩把戲，眼睛一刹不刹死死地盯住，不知道怎麼偷的。吉卜賽人有聰明才智，可惜不肯用在正道上。 難民自動遷進提籃橋，上面又把有組織的大批難民放在提籃橋，還有一個小提籃橋（監獄）裏關押著喬治.蒙琴，尤寧和零星短期“居戶”。 還有一些不屬上面介紹的猶太，白俄及吉普賽難民。他們雖取得某國家的護照，但仍為難民。尚有幾個無國籍的波蘭人，捷克人等。因這些人有一定技能及收入（救濟金照拿），較安分守己，我對他們管得松些。他們可能因放棄原有國籍而又不取得其他國籍遂成為無國籍的。按此看來，這些人對自己的國家有著不滿情緒。 提籃橋區已成歷史名稱，目前的提籃橋僅是個地名或公車站名，具體位置在東大名路，海門路及霍山路之間。過去的提籃橋公安局成了海門路員警署。提籃橋三個字仍活在人們口中作為地名，站名或上海監獄的雅稱。難民在五十年代送往巴西及其它國家的時候，他們激動得象登天一樣。誰知等著他們的是咖啡種植園的酷熱和苦役。回想起來，上海不僅是“冒險家的樂園”，同樣也稱得上“國際難民的天堂”。猶太人倒是有了自己的伊甸樂土“以色列”。在半世紀前當過無國籍難民的舊址常有以色列人來憑弔一番。不知道沙龍有沒有當過難民，不然他是有健忘症的，否則，他怎會穿起希特勒的皮靴又去踐踏人家的國土呢。 提籃橋已開始淡出歷史鏡頭，第二次世界大戰遺留的難民問題也成明日黃花。我這當年二十六，七歲的小馬成了今天九十歲的馬老。趁腦子尚屬清楚，匆匆在地球表面塗上“到處一遊”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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