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那時候出國的人不多。有位前輩講了當年出國考察時, 在紐約街頭發生的一件事。 那是一個星期六上午，雨過天晴，路邊雖有坑坑窪窪的積水，行走也還方便。因為沒有安排公務，一行四人決定一起出去逛一逛，買點東西。出門時都穿上了筆挺的深色西裝，打着領帶，提着棕色精製的手提密碼箱。一行四個人正規莊重的打拌，在周未穿戴隨便的紐約街頭，特別顯眼。

四個人來到路口，一時辨不清線路，正東張西望, 想找人問路。 這時上來一位開着一輛破車的黑人小伙子，放慢車速，招呼他們過去。承他們走過來幾個人正站在一起, 小伙子看好時機，突然加速, 車輪飛轉, 從積水上猛衝過去，揪起人多高的泥水浪花，四個人都澆成了落湯雞, 小伙子大笑揚長而去。 大家面面相觀, 像一隊街頭表演滑䅲劇的桌別林。

這位前輩通過這件親歷的小事, 閘述了這樣一個問題: 從長期的封閉中走出國門的人，向國外去展示什麼輸出什麼? 展示什麼樣的外藐, 文化與素質?  在國外學什麼? 怎麼樣透過人們的穿戴交通市容市藐這些表象, 學習內在的美的東西, 將真正先進美好的東西引進中國?

三十多年過去了, 中國發生了地覆天翻的變化。中國人幾乎走進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國外的許多東西也走到了中國的大街小巷和偏遠山村。有些觀念也引進得很深入,有一次參觀一個政府部門,發現該部門所轄領域的法律法規,非常齊全,有很多條文和美國一致,印象特別深。  另有多次在不同的場合,發現國內對美國的兒童教育, 有着驚人一致的共識: 美國的兒童教育就是素質教育, 在美國的學校幼兒園, 飯館, 購物中心,都專門設有小孩玩樂的場所, 孩子們玩出了素質, 玩出了才華, 最終玩出了諾獎, 玩出了世界首富。不過,我覺得讓孩子玩就是玩, 難道美國人真的是那麼功利那麼有謀略嗎?

或許是我生活範圍的局限,或者觀念陳舊。有個問題一直困攏我: 從貧窮落後的地方, 去一個繁華富有的地方取經學習，容易學的多是表面現象, 容易引進的多是糟粕和垃圾。 是不是由於境界有限，被引進的東西水土不服，生存的環境不同,好的也會異化成壞的, 而結出惡劣的果子呢?

鄉下沒文化的人多是這樣。二十多年前, 處於改革開放初期, 那時候鄉下人進到城裡的不多。村裡有位小姑娘, 到省城富戶人家當了兩年保母, 見識長了不少, 回鄉後也很新潮, 見識使她一直找不到滿意的婆家, 婚事不如意。 回鄉後在社辦化工廠工作, 覺得屈才, 工作上心不在焉。 後來在一次粗心造成的事故中, 砸去了整個左手腕。

享受不了見識的人, 長了見識也只是偏見,多造成悲劇。低層次的人是這樣, 有文化高層次的人, 好像也是這樣, 而且影響更大。 早期憂國憂民的出國留學者,應該算是有使命感的時代精英, 可是世界上有那麼多好思想好主義不去引進不去學習, 偏偏挑了個共產主義, 活生生坑了幾代人。

現代的精英們, 引進的人權, 法制, 民主, 超前消費, 性開放, 同性戀, 照抄歐美的許多經濟文化娛樂節目等等。有多少是好東西呢?

就其中爭議不多的”法制”來說, “法制社會”真的很好嗎？ 這裡舉一個很普通的生活實例: 旅美華人中, 能在工作之餘擁有多套出租房屋的人，相對來說是已經站穩腳跟, 並且比較愛折騰又有點能力的人。在這一群人中, 遇上房客拖欠房租時，大多數房主都很善良, 會出於對房客的同情與憐憫, 不採取法律手段及時逐趕房客。 往往會在損失一兩個月房租, 甚至等到造成更多損失之後, 才被動地採取行動, 去法庭得到一紙判決, 最終雖然趕走房客結束了糾紛, 但對追回損失於事無補, 因為法庭判決對很多人沒有約束, 法庭判決也不能讓窮人變得有錢給你。

這個例子說明什麼問題呢? 首先, 在法制社會(特別是在美國), 善良是一種敗壞的品德, 是使自已失敗使他人變壞的品德。其次, 法律並不能保護你。法律只是賦予了你保護自已的權力,它同樣也賦予了別人保護自已的權力。關鍵是自已個人, 一個人首先要自已站起來, 挺直腰杆利用法律給予的權力保衛自已。另外,美國的法律, 甚至有些概念和規則,都不適合中國。在中國文化薰陶下長大的中國人, 哪怕是生活在美國本土, 一般也很難主動拿起法律的武器來保衛自己。更重要的是, 在向西方學習法制民主等社會科學方面的先進經驗時,更需要考慮自己的文化背景人情國情, 更需要有智慧和創造力。

海歸海不歸與這裡所談的問題有什麼聯繫呢? 應該說本系列所說的海歸, 主要不是指有形的, 回國工作或者回國投資的硬歸, 而是指以不同方式向國內傳播文化價值觀念等無形的, 對父老兄弟會產生更深影響的”軟歸”,或者文化海歸。這個過程中, 一個現象好像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 抄襲一篇論文或者搞個假文憑等，個人固然會占點小便宜，一旦揭穿就會受到恥笑和指責； 剽竊一種技術或者一種產品，會得利於一時, 一旦被揭穿也會遇上追究。 但是, 照抄照搬西方的法律,規則,價值觀,理念等等, 卻被普遍地視為借鑑國際先進經驗, 視為開明前衛,有開拓精神和國際視野, 抄襲得義正嚴辭大義凜然，而且會獲得陣陣掌聲。殊不知這是更高層次的剽竊, 其危害遠勝於剽竊一篇論文或者一種技術, 竊之不當, 會影響幾代人，甚至會對一個國家和民族造成永久的傷害。

文化海歸有許多形式和層次,著書立說,探親訪友,同學聚會都是一種機會或形式。寫一篇博文介紹本地習俗, 也可以向父老兄弟介紹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 發一篇窮生活酸感慨, 也可能會傳播給很多人。不過,當我們傳遞這些信息的時候, 是在向國內輸送世界文明的精華呢？還是在推銷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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